小胖柑 作品

第40章 第 40 章





“到底是他們的一面之詞,不可全信。”宋老爺說道,“若說我們不在身邊,舒彥胡來,德卿兄怎麼可能任由兒子跟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我現在不想管這些,我現在擔心的是雅韻,都沒人見過雅韻,雅韻去哪裡了?你看看這幾張電報,一個字都不改。我給她寫的信,看起來壓根都沒到她手裡,這些電報也未必是雅韻發的。雅韻是秦兄弟唯一的血脈,給咱們做兒媳婦。就算舒彥不喜歡她,我們也應該把她當姑娘養著。”大太太此刻滿心焦慮,“都怪我,為什麼要讓她去上海,去找舒彥生孩子?”




宋老爺伸手按住老妻的手:“你也別太擔心,兒子是你自己的,心不壞的。”




大太太抽回了手:“心是不壞,可為別人想過嗎?是我沒考慮周全,他當初不肯去探望親家母我就該知道了,這個混賬心硬得跟鐵塊似的。我怎麼還有奢望,他見了雅韻會知道雅韻的好,而好好待雅韻呢?”




“你彆著急,也別瞎想。雅韻本就是深居簡出的內宅女子,沒有什麼消息也正常。聽風是雨做什麼?”




宋老爺現在滿心憂愁的是這小子會不會被人騙了這八十多萬大洋的買印花機的錢。




此刻外頭傭人走進來:“老爺,上海來信了。”




宋老爺伸手接過,看是陳華平寄過來的信,他立馬拆開,好傢伙一共整整五張紙。他從上到下一行一行看,這?




這豈止是說兒子隨便下訂單買印花機,為了討好那個女人,居然還讓那個女人來了工廠,提出所謂的意見,這不是亂彈琴嗎?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會什麼?




宋老爺是越看越心驚,陳華平裡面還提及了在武漢回來的船上兒子就看上了人家,他還尋了銘泰洋行的跑樓去說和,意思上要娶人家做二房,而且是名義上的二房,絕對是兩頭大的意思。人家還不肯。




陳華平的意思,少東家已經被狐狸精給灌了不曉得多少**湯。




宋老爺推算了一下那時候雅韻才去了幾天,這小子就見了這個女人,對這個女人一見鍾情,那他定然是認為,因為雅韻的存在妨礙了他追那個女人。所以那個女人要星星他是不敢給月亮。




宋老爺把信往桌上一拍,大太太抖著手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看得胸口疼:“這可怎麼辦?”




宋老爺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沉靜穩重的太太如此激動,他勸:“別急呀!”




大太太拿著帕子,老邁的臉上眼淚要掛不掛,她又不是老三,轉眼哭,轉眼笑,這個時候是真心痛了,用帕子壓了壓眼睛,鎮定了心神:“求老爺去找雅韻,把雅韻接回來。”




“我知道了,你讓人給我準備行李,我明天一早坐船去,親自去上海,找舒彥,把事情弄清楚,把雅韻給帶回來。”




“謝老爺!”




宋老爺真是無可奈何,問大太太:“你謝我做什麼?雅韻是我好友的女兒,護著她周全不是我應該的嗎?你又不是她親媽。”




大太太聲音裡帶著悲苦:“命!命啊!”




說完這兩個字,大太太轉身往裡走,宋老爺見包裹在靛藍色香雲紗袍子下消瘦的身形,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管什麼時候這個女人永遠在這裡,有些女人他膩了,倦了,就送回來,交到她手裡,讓她處理。




回到家裡聽著她用最平和的語調跟他說著大大小小的事,有時候小別勝新婚,許久日子不見,又膩歪上了,像老三就會跟他告狀,他還要說她兩句,她也就低眉斂目地聽著,他甚至懷疑她是否聽進去了。




直到這次回來聽兒媳婦說起老三做的事,他才想起,她也會委屈,這次他回來就為她出了氣,故意冷落了老三。她要是不舒服,她就說啊!何必這樣呢?她是他的正房太太,是死了以後要埋在一起的人,難道他還會不跟她站一起?




晚上,去老五那裡坐坐,老五跟他鬧小脾氣,怨他這幾日就往那個丫頭房裡鑽,讓他不要管她了,愛去哪兒去哪兒,宋老爺本就因為兒子的混賬事兒心裡不舒坦,掀了簾子,抬腿就走,到了小六這裡,腦子裡全是老妻那蕭索的背影。




其他幾個給他背影看,都是希望他能回過頭去哄她,唯獨老妻,她似乎無所謂他來無所謂他走。




小美人的手也撫平不了他心頭的不舒坦,宋老爺站起身,走出了小六的屋子,看著正屋裡燈亮著。




他抬腿走入正屋,丫頭要去叫太太,被他阻止,走進去,聽老妻的貼身老傭人阿芳在說:“太太,您別難受了,人各有命,好歹少奶奶還有你這麼個替她著想地婆婆。”




“二十多年守著活寡,替他管著那一攤子爛賬,還要小心翼翼給他一碗水端平,誰都能發脾氣,我不可以,誰都可以說不公平,我不可以。生了一個又一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得替他們張羅著。我一輩子都這樣了!我不希望雅韻也這樣,我也知道雅韻她不想這樣。可不這樣又怎麼辦呢?誰叫我們是女人?”




“您不是讓老爺把大少奶奶給找回來嗎?以後大少奶奶在您身邊,有您給撐著腰,在老宅也沒人敢看輕她。”




“接下去呢?讓她跟我過一樣的日子,看著舒彥一個一個女人娶,舒彥喜新厭舊,她就得幫他把這些舊人給收好了,還得照顧好。免得他那一天想起來,要翻出這個舊人來,問你一句為什麼瘦了,為什麼身上沒件好衣服?我以為自己養了一個跟他老子不一樣的,誰料也是一路貨色。更何況,我生的那個混賬東西,比他老子還不是東西,我現在是不知道雅韻到底在哪兒,你叫我怎麼不著急?”




聽見老妻這麼評價他,宋老爺咳嗽一聲,屋裡的主僕噤聲,宋老爺跨入正屋的房間,說來像是笑話一樣,其他院的屋裡他都去過,唯獨正房的這間臥室,他從未過夜。




大太太疑惑:“老爺,是五妹又不舒服了,還是缺了什麼?”




“她沒事。我剛才看你不高興了,過來看看你。”宋老爺在一個秀墩上坐下。




“兒子這樣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總不可能高興吧?老爺能去上海把雅韻帶回來,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