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42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峰景傳媒想封殺還封殺不動——別說這兩年公司威懾力下滑了,就算最火那會兒也封殺不動。


 怎麼封殺?每次一有新歌發出來,立刻能看見一批人鬧哄哄帶tag轉發#穆影帝實至名歸#。


 每一個都是憑實力熬出頭的流量大戶,粉絲堅實黏性極高,有不少自己就開工作室,都用不著看資方臉色。


 有關當初那段錄音的事,峰景早就懷疑商遠手裡抓到什麼證據了。這次看他動向不對勁,特地派知道內情的人來盯,果然沒好事:“你執意要查清楚,是認為這是什麼好事嗎?!”


 商遠幾乎想看看這人腦子裡裝的什麼:“這和好事壞事有關嗎?”


 “真相是什麼,查出來,水落石出。”商遠說,“天理這玩意,還和好壞有關嗎?”


 峰景的負責人幾乎是嗤笑:“商老闆。”


 商遠不怕練習生跟選手聽見,恨不得多點人一起吃瓜、一起吃他安利,典型的毒唯思路入腦,已經沒救了。


 但節目組好歹還沒瘋到那個程度,雖然看起來非常放任自流,還是連轟帶趕地把一群豎著耳朵的選手推上樓,分好組塞進了房間。


 被淘汰的選手送出別墅各回各家,反正評委看起來也沒什麼能力打分了,節目組直接自行淘汰了表現差到“居然真像個素人”的選手……無疑,這個分類裡不包括聞楓燃。


 人已經清場得差不多,負責人索性也不再避諱,直接把話攤開了說:“你是想證明,穆影帝這些年都是個笑話,是嗎?”


 商遠的臉色驟沉:“你再說一次。”


 “不是嗎?你想證明錄音是假的,穆寒春不該為當初的那場意外負責……對吧?”


 負責人問:“那穆瑾初這麼多年都在幹什麼呢?”


 商遠沒想過這個,他呼吸不受控制地粗重了下,喉嚨動了動。


 負責人笑了笑:“一個笑話,對嗎?”


 他是林氏僱來的談判專家,知道怎麼尋找軟肋和激怒對話者、逼對方在暴怒中自亂陣腳:“這些年來,穆影帝都活在外界的指摘和議論裡——”


 “很多人都說,他父母的死是因為他不懂事。”


 “說他明知道父母從事高危工作,卻還是鬧著要禮物,才會導致所有壞事的發生。”


 “說他的養父之所以受傷,全是他父親盲目自信導致的結果,這種失誤對穆寒春而言,本來完全不該發生。”


 “說他這輩子都要還債、都要贖罪,欠林家的他永遠都還不完。”


 “不論他自己是怎麼想的,這些聲音都持續存在。而他以犧牲身體為代價的、高強度的工作,也證明他並非不受影響。”


 負責人說:“他現在終於解脫了,得以隱退過平靜的生活。然後你強行把他扯回這個環境裡,逼他揭開傷疤,告訴他這些年都是笑話,是他自己不信任他的父親——”


 商遠動了手。


 準確的說是動了腳,他重重踹了一腳禿頭評委那個椅子,轉椅驚天動地地撞上那個負責人再連著兩個人一起撞牆,轟的一聲。


 經紀人幾乎是嚇得呆住了,隨即回過神,撲上來想攔,幾下都沒能攔住。


 禿頭評委整個人都縮得不敢動,像個剝了皮的鵪鶉蛋,臉上一片青一片白。


 負責人只管拿錢辦事,心知火候已經差不多,只要再激得商遠當眾打個人,情況就能惡劣到難以收拾。


 當年的重金屬樂隊主唱脫了那身皮,用西裝革履的精英範藏著,其實內裡還跟當年一樣,骨子裡依然有壓不住的暴力因子。


 商遠瘋起來沒人攔得住,唯一能攔得住他的人,也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


 “是他自己不信任他的父親。”負責人慢慢地說,“他是穆寒春的兒子,兒子該是最相信父親的人,可他卻接受了父親會違規操作賽車的可能性……你覺得他能承受這個嗎?”


 商遠的眼底已經隱隱充血,甚至只是張了下嘴,都沒反駁“你他媽瘋了吧那是個才三歲的小孩”。


 是人都知道這完全就是歪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那又怎麼樣呢?


 “穆影帝隱退的時候,身體和精神狀況已經都很差了。”


 “你這麼刺激他。”負責人說,“不怕他出意外嗎?”


 商遠死死盯著他,嗓音陰冷:“你、他、媽、找、死。”


 負責人未必是在找死,但至少也是在找揍——這些話的確會在網上出現,這個事實會讓這些話變得更欠揍,更讓人憋屈和惱火,更容易失去理智。


 比如商遠,比如遠處那個不如索性一起處理了的紅毛小子……這種時候講道理的慾望已經極限趨近於無了,只剩下最簡單的念頭。


 負責人算了算這次林氏給的價碼,不打算真把自己陪進去,扯過禿頭評委當人肉盾牌。


 沒等他暗中打開錄製設備,就聽見身後有人出聲:“商遠。”


 已經被拎起來的轉椅幾乎是讓這一句話生生剎住。


 商遠大口喘著氣,胸口激烈起伏,整個人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有些僵硬地遲緩抬頭。


 “你……你怎麼,怎麼沒走?”商遠慌得差點把轉椅藏褲兜裡,生硬地壓低聲音,“我們——我們談些事,談的不太愉快,跟你沒關係……”


 那個紅毛小子的經紀人緩聲說:“穆先生知道這些事。”


 商遠幾乎被這句話定住了。


 他的喉嚨動了動:“……什麼?”


 “看起來並沒出什麼意外,身體健康,狀況良好。”


 那個經紀人笑了下,神情很溫和:“穆先生是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理智的成年人。”


 不知道為什麼,但看見這人做出熟悉的動作,就這麼垂下頭笑的時候,商遠差點一嗓子哭出來。


 跟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沒關係……就是純粹的、毒唯粉絲的、劫後餘生的那種恍惚。


 即使對方不承認自己是穆瑜,不承認自己是穆瑾初,只願意當一個叫“莊衍”的經紀人。


 商遠盯著這個經紀人懷裡看起來已經掙扎了好幾輪的紅毛小子。


 小子比他還瘋,這會兒都沒緩過來,手裡不知道抄了個什麼……哦,是一個轉椅被掰折了的杆。


 商遠不甘示弱地掰了掰那個轉椅,發現完全掰不動。


 ……可惡啊。


 對方打了個手勢,稍作示意,給他往停車場畫箭頭。


 商遠手忙腳亂把正在玩命掰轉椅杆的手收回來藏好:“哦哦。”


 在圈內多年,潛臺詞還是看得懂的,比如這個示意,結合場景的大概含義就是“做個好示範不要教我的藝人在公共場合打架順便把這玩意拎走”。


 商遠走了幾步才折回來,把負責人和禿頭評委提著領子往外拖。


 禿頭評委早嚇得不能動,負責人還沒弄清出了什麼變故,試圖掙扎,被他一腳踹沒聲了。


 這種畫面應當有年齡分級,穆瑜沒來得及阻攔重金屬商業精英出手,但至少及時抬手,擋住了血紅冷酷大野狼的眼睛。


 大野狼:“……”


 重金屬:“……”


 系統趁亂一口氣叨了那個負責人十八下,殺回來:“宿主!”


 穆瑜被一群人和統憂心忡忡盯著,看著系統努力藏起來的情緒探測儀,幾乎有些啞然:“真的沒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兩個世界小部分存在差異,大部分完全平行,最典型的表現就是天賦——在虛擬空間裡的無數次體驗和打磨,才會有那些呈現在大熒幕上的完美表現。


 而這個世界無法體現出打磨的部分,於是這種級別的演繹和表現,自然也被認定為是近乎神蹟的天賦。


 說玄乎點:那些天賦驚掉下巴、進境一日千里,讓人懷疑是老天爺餵飯吃的人,說不定不是老天爺的功勞。


 說不定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在苦哈哈玩命自己做飯自己吃。


 除此之外……還有小部分不是那麼影響主線的差異。


 就比如,在決定退圈的當天,穆瑜其實就得知了當初的真相。


 錄音不是偽造的,但被修改過,是用另一段錄音疊加了出車禍時的音頻。


 事實上,穆寒春完美地完成了送給兒子的禮物,那段精彩無比的視頻被他的愛人完整錄下,只可惜一起毀於那場車禍。


 而車禍的原因,是一輛媒體車在錄製時為了搶鏡頭角度,擅自超車,導致穆寒春不得不在全無防備的情況下緊急避讓。


 至於林飛捷為什麼要偽造錄音……原因很多。


 比如為了解釋為什麼兩年沒有去接穆寒春的兒子,比如那家媒體其實也是林氏注資,比如為了營造一個良好的企業形象……總之,偽造錄音有百利,唯一的那個“害”是有損穆瑜少年時的身心健康成長。


 誠然,即使是穆瑜自己在那一刻,回頭自省時也不得不承認。


 他之所以無條件接受林家對他的安排、之所以不知疲倦宛如機器般地向前走,的確有那段錄音的影響。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穆瑜也並不是會拿著三座影帝金盃,回頭去質疑自己“被利用被欺騙”的人。


 即使他的確生活在那種環境裡。


 的確有人喊五歲的穆瑜“喪門星”、有人寄給七歲的穆瑜賽車殘骸,祝他早日和父母團聚。


 十歲的穆瑜依然不被允許在鏡頭面前坦然活著——那天林家錄家庭綜藝,恰逢穆寒春的忌日,在那些人的概念裡,穆瑜或許該在崑崙天路上磕長頭或者一跪不起。


 十五歲那年,林飛捷放下未經他簽字就已生效的退學通知單,穆瑜想要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抬頭時眼裡是林飛捷手臂上的大片燒傷疤痕。


 每一次穆瑜試圖說出自己很累,作為回答的都是那場事故,都是那些猙獰的暗紅色傷疤。


 ……即使的確這些事都在不斷地發生,但穆瑜依然覺得,他總不能再否認自己。


 一切都在被否認,他的人生在被持續地否認,老師否認、養父否認,無數個聲音在否定他。


 總不能連他都否認自己。


 小狼崽氣得還在不停發抖,有好幾次,聞楓燃其實差一點就衝上去了——但老師攔住他的力道實在溫和而堅定。


 穆瑜攔著他,很認真、很溫柔地強調,自己並沒有真的因為這些事而受傷,自己受傷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比如太累了。


 比如太累了,但沒關係,小老闆不用管我。


 如果你衝上去,我也可以直接坐在地上。


 氣到腦子一片空白、耳朵裡只剩尖銳耳鳴的、完全不敢動只敢牢牢撐著老師生怕老師誒呀摔倒的血紅狂暴大狼人:“……”


 穆瑜笑出來,低頭揉炸開的小紅毛毛:“好了,怎麼這麼氣。”


 瞬間縮水的血紅小狼崽悶不吭聲地抱住他,低著頭吭吭唧唧,試圖把老師趕緊叼回房間去休息,不留在這個漏風的破大廳。


 穆瑜答應回去,但沒有找到手杖,把手搭在他肩上:“幫我一下?”


 聞楓燃搖了搖頭,直接蹲下,把穆瑜背起來,沿著臺階往上走。


 少年瘦得肩骨鋒利,這會兒掂量著勁小心翼翼揹著他,生怕硌到顛到,彷彿一不小心老師就碎了。


 ……


 漏風的破大廳門外,商遠一手拎著一個人形物體,還在往裡面看。


 經紀人確認了兩個人的生命體徵,看著一言不發、沉默冷冽不怒自威的老闆,還有點膽寒,哆哆嗦嗦:“遠哥……”


 商遠後悔到說不出話:“我當初怎麼沒想到能揹他?”


 經紀人:“……”


 經紀人:“啊?”


 商遠煩躁地用力抓了把頭髮。


 商遠問:“我現在重新出道,去當練習生還來得及嗎?”


 經紀人:“啊???”


 商遠盯著手裡的幾根頭髮絲。


 他想把這玩意染成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