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5章 安頓

 杜妗微微冷笑道:“除了當朝右相李林甫還能有誰?”

 薛白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李林甫小字哥奴,因他生性狠狡,面無和氣、精神剛戾,如同一隻索鬥之雞,朝中國士呼他為‘索鬥雞’,他當年極力支持立壽王為儲君,自認為在冊立太子一事中無功勞,遂想動搖東宮。年初的韋堅案便是他大興冤獄之結果……”

 杜妗一張嘴頗為厲害,把李林甫罵了個體無完膚,最後總結道:“此人嫉賢妒能、為禍天下,著實是個大奸臣。”

 薛白聽的時候十分認真。

 他正襟危坐,偶爾手指會不自覺地擺出了虛握的姿勢抖動兩下,像是捏著一支鉛粉筆在記錄。

 杜妗目光看去,推測他以前有聽人說話時拿筆記下來的習慣。

 說過了李林甫,薛白沉吟片刻,又問道:“朝中可有楊國忠?”

 杜妗想了想,搖頭道:“未聽聞過此人。”

 “是楊貴妃之兄。”

 “楊貴妃只有三個姐姐,一個夭折的兄弟。”杜妗道:“倒是今歲跑來一個不著調的堂兄,是個唾壺。”

 “唾壺?”

 “說來卻有樁故事,若非如此,妾身還不知此人。”杜妗道:“此人名楊釗,嗜酒賭博,為親族鄙夷,只好到西川謀生計。似乎在去歲吧?從西川回了長安,到處送禮,巴結上了李林甫。”

 說到這裡,她嘴角向下一撇,揮了揮袖子,才繼續說起來。

 “某日,李林甫從皇城出來,一口老痰含在嘴裡無處可吐,楊釗正伴在左右,忙將嘴張開,請李林甫吐在他嘴裡,遂有‘唾壺’之稱。一個索鬥雞、一個唾壺,同流合汙。”

 青嵐在旁啊,不由十分嫌棄地“咦”了一聲,一陣惡寒。

 薛白也是半晌無語。

 心中暗想,看來這楊釗便是楊國忠了,如今還未發跡。

 杜妗問道:“你為何打聽此人?可是柳勣與他有所來往?”

 薛白不動聲色,反問道:“二孃為何如此認為?”

 “柳勣任左驍衛兵曹,楊釗任右驍衛兵曹,又皆是恨不能淹死在酒池裡的性子,有所往來也正常。”杜妗道:“你是說……柳勣就是被楊釗引見給吉溫的?大姐與你說的?”

 薛白昨夜與杜媗談了良久,杜媗卻並不瞭解朝中這些人物,只說柳勣回家後從不說這些。

 相比而言,杜妗久浸權謀,思路果然要靈活得多。

 薛白聽她一說,瞬間收穫不少,沉吟著開口道:“此案的關……”

 正在此時,曲水匆匆跑回來,稟道:“太子回來了。”

 “這麼快?”杜妗有些訝異。

 “奴婢派去的人不過剛出門,想來太子該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才趕回來的。”

 杜妗點點頭,起身去迎,同時向薛白交代道:“待妾身見過太子再迎大姐、五郎,你們且在此等候,莫隨意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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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妗待人寬厚,還不忘命人給薛白、青嵐備了午膳。

 但午膳過後,薛白在太子別院一直等了很久,卻不見她回來。

 直到一個身披紅色圓領窄袖袍衫的中年男人小跑過來。

 這人四十歲左右年紀,躬腰塌背,相貌奇醜,雙目鼓脹,前額突起,齙牙盤曲,臉上無須……應該是一個宦官。

 “某乃東宮宦官李靜忠,敢問可是薛郎君當面?”

 李靜忠聲音奇怪,應該是沒到變聲期就被閹掉了。

 薛白忙行了一禮,道:“正是。”

 李靜忠上前,湊到薛白身前,低聲道:“李林甫派人來了,明為探望,實為搜查。”

 不等薛白反應,他手一抬,又道:“快請薛郎君這邊來。”

 他們出了偏廳,不敢再往前院走,而是順著長廊快步趕到後院。

 到了長廊盡頭,李靜忠低頭一看,見薛白、青嵐的鞋還留在前院,連忙招過幾個小宦官吩咐把靴子脫下給他們換上。

 薛白沒說什麼,向前院看了一眼。

 青嵐則扁了扁嘴才穿上那小宦官的靴子,因靴子大了些,走起路來便磕磕絆絆。

 穿過兩進院子,只見後罩院側門邊已套好了一輛運泔水的馬車,上面放著一口大缸,車邊還站著好幾個奴僕裝扮的漢子,個個身材高大驍健。

 李靜忠帶著他們到了缸邊,道:“外間有人盯著,還請你們暫時委屈一下。此缸乾淨的,廚房的大水缸。”

 薛白不情願進去,道:“我們有證據可以證明杜家清白。”

 “是啊。”李靜忠急道:“但這證據從何而來的?總不能是太子派人去拿的,得交由旁人來洗清杜家的冤枉,得藏好了你們,才好用這證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