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3章 出價

 薛白明白了杜妗的意思。

 當今的朝局,不是涇渭分明,你一派、我一派,勢不兩立。

 聖人既要揮霍享受,又要當千古明君,所以需要有人斂財,也需要有人立功。

 所以李林甫一系也好,東宮一系也罷,鬥爭之餘,更重要的是一起為聖人斂財、立功,彼此之間其實是盤根錯結的關係。

 全看利益。

 薛白提起筆,在地圖上王焊的別宅點了個記號。

 杜妗湊在他腦袋邊看了看,伸手指了指楊慎矜的別宅。

 “御史中丞楊慎矜,他出身弘農楊氏,乃隋煬帝之玄孫,家世顯赫,以風采才幹知名於世。是李林甫向來最為忌恨的一類人。”

 杜媗又回想起那日在大理寺見到楊慎矜時的場景,微微蹙眉,感到有些不舒服。

 薛白則問道:“為何忌恨?”

 “再給你舉個例子吧,聖人曾於勤政樓垂簾觀樂舞,兵部侍郎盧絢不知御駕在,垂鞭按轡,過於樓下,風度翩翩,得聖人讚美。此事被李林甫得知,李林甫擔心盧絢得聖人重用,遂出手構陷,將其貶出長安。”

 “為何?”

 “索鬥雞就是這麼個人。”

 薛白一時無言。

 杜妗接著道:“楊慎矜本不是李林甫的人,但李林甫想要掌控御史臺,曾打壓過他,楊慎矜這才屈從於李林甫,但彼此間該會互相提防。”

 薛白點點頭,在地圖上楊慎矜的別宅處也做了個記號。

 杜媗提醒道:“你往後也得小心些。”

 “咳咳。”

 曲水在外面咳了兩聲。

 ~~

 皎奴有些無力地拖著腳步走回廂房,聽到了裡面的對話。

 “玉真公主內定王摩詰為狀元?”杜妗道:“此事怕是楊釗造謠,便說張九皋,此人乃宰相張九齡之弟,於中宗景龍三年舉明經及第,又豈會在開元九年與王摩詰一同應試?”

 “各種情由真真假假,外人如何知曉。”杜媗道:“但薛白若想及第,確得有權貴舉薦……”

 皎奴進了屋坐下,聽她們還在與薛白說著科舉之事。

 只坐了片刻,她臉色又是一變,狠狠剜了薛白一眼,重新往外走去。

 待皎奴走遠,屋內,杜媗有些遲疑著,開口道:“我並非是為京兆杜氏當說客,但思來想去,右相府恐非長久倚靠。你早晚需有個身份才能安身立命,薛靈雖無官身,但不知比你原本的身世如何?”

 薛白道:“真要推測,我原本是官奴的可能性不低。”

 “我更擔心的是,你氣度不似尋常人家子弟,能淪為官奴,恐是犯官之後,那十之六七與右相府有仇了。”杜媗道:“終究還是姓薛,你若不執著於馬上找到父母家人,我認為暫時接受這身份、為自己謀份前程為好。否則,即便是助右相府找到太子死士,李林甫既不會封你官位,恐往後還要將罪責推於你。”

 “大姐是肺腑之言,我知道的。”薛白道:“我們做的一切,求的不過是‘安身立命’四字,今日東宮給的條件確實不差。難處在於,李林甫只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杜妗深以為然,道:“不錯,眼下最緊要之事,在於如何應付李林甫。”

 “……”

 待皎奴再回來,杜家兩姐妹終於捨得起身,告辭而去。

 “當”的一聲,皎奴拿出匕首,插在薛白麵前的桌案上,罵道:“你敢害我!”

 “想必是那透花餈壞了。”薛白反問道:“可是誰逼你吃的?”

 “休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主意,為了支開我,你敢對我下藥。”

 “你如何猜想都行,但指責旁人需有證據。否則,到了右相面前你也是這般信口而言嗎?”

 “呵。我看你如何與右相交代。”

 ~~

 次日一大早,吉溫便到了平康坊右相府。

 他躬身在堂上站定,屏風後,李林甫便問道:“你可查到薛白的身世了?”

 “回稟右相,已有了些眉目。”吉溫應道:“我讓人調閱近半年來官奴買賣、以及美少年失蹤案的卷宗,已有了線索,還在命人一一查訪。”

 “這是薛白那以卷宗排查辦案的方法,你學得倒快。”

 “哪能是他的方法?是古已有之的辦法。”吉溫賠笑道:“查此事,倒是另有一樁收穫。”

 “說。”

 吉溫道:“長安城的美少年失蹤,似乎不是虢國夫人所為,據一少年所言,或可能是一個名為達奚盈盈的貴婦嫁禍於虢國夫人。”

 “誰?”

 “還不知是誰家妻妾。”

 李林甫本是打算叱罵吉溫,沒想到聽了這麼一樁奇聞,咳了兩下,才沉聲道:“蠢材,盡在些無關緊要之事上瞎忙,東宮已查出薛白之身世。”

 “這?”吉溫大為驚訝,道:“豈有可能?”

 已有美婢出了屏風,將一紙消息丟在吉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