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9章 坐實

 “你如何得知?”

 “我查出來並告訴王郎中的。”薛白問道:“右相沒讓國舅去搜。”

 楊釗眉毛一挑,訝道:“此事是交給王鉷了?”

 “竟是如此,那國舅還能去嗎?”

 “得去。”楊釗眼珠轉動,須臾便計上心來,道:“王鉷做事也需人手,待我討了他的歡心,便又能為右相盡忠了。”

 “國舅妙計。”

 楊釗趕到院中,捧起積雪抹了一把滿是倦容的臉,振奮精神,拿出拼命的態度來辦事。

 他趕到堂上,賬房先生們正在核驗禮單。

 “改了,給戶部王郎中的禮再加兩倍。除了右相與虢國夫人其餘人則各減一些,立刻給我裝箱,我要現在就送過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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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兩大箱的金銀玉器、奇珍異寶到了王宅,王鉷直接收了禮,讓管事引薛白與楊釗到前堂坐下。

 楊釗得意洋洋,道:“你看,我與你說的話價值千金,半點不差吧?”

 “國舅說的是。”

 “那我再贈伱一句萬金之言。”楊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上進的根本是什麼?結聖人之歡心。右相、王郎中最大的本事是什麼?為聖人斂財,這才是辦實事,你一整夜跑來跑去,盡辦些虛事,有何用?”

 斂財、斂財、斂財。

 看懂了這個道理,才看得懂大唐官場。

 李林甫、王鉷以供奉聖人而得幸進,才幹聲望不足以服眾,終日自危,遂大肆排擠罷黜朝中清正有識之士,舉國供奉一人之心。

 說出來都懂,體驗不深刻卻常常容易忘。

 比如吉溫,吉溫若不是被李林甫激得與薛白爭功,去查案、去做“虛事”,豈會落得那個下場?遠不如楊釗通透、堅定。

 薛白往後再如此,楊釗便要與他絕交了。

 說著話又等了一會,王鉷親自來見。

 “楊參軍給的禮太厚了。”

 “年節將至,一點心意,拿不出手的。讓王郎中見笑了。”

 王鉷在主位上落座,語氣轉淡,道:“聽說右驍衛在楊家別宅拿了些物件,可是真的?”

 楊釗一驚,當即惶恐,不敢應聲。

 他不明白,王鉷是還要他把財物還給楊慎矜不成?收了禮之後再說,扒皮扒慣了,扒到貴妃族兄的頭上?

 “這……”

 “表叔既問我,我得替他問問。若右驍衛中真有人手腳不乾淨,幾樣物件還給他便是。”

 “是,是。”

 楊釗聽了,有些疑惑,不敢確定王鉷的意思是什麼。

 他猶豫著,還是問道:“我聽說東宮死士藏在吉溫別宅,右相交給王郎中查了,不知可需要人手?”

 王鉷笑了笑,看向薛白。

 薛白連忙行禮致意。

 他雖一句話沒說,其實又給王鉷送了樁大禮。

 ——我不懷疑王家,只懷疑吉溫,得去好好查一查吉溫。

 “也好。”王鉷道:“我遣一人與楊參軍同去。”

 楊釗大喜,當即明白了王鉷的意思。

 隨便拿些不值錢的物件還給楊慎矜,宣揚了王鉷的報恩之心。到時楊慎矜再有不滿,也與王鉷無關,屬於給臉不要臉了。

 楊釗則得帶著薛白到右驍衛衙門調人,等王鉷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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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冕到了嗎?”

 “已在書房等候阿郎。”

 王鉷從前堂轉回書房。

 書房中,一名身穿深青色官袍的男子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王鉷行禮,喚道:“王公。”

 “章甫不必多禮,坐吧。”

 王鉷當先在主座上坐了,目光看去,只見裴冕稍等了片刻,才晚一步落坐在胡凳上,不由十分滿意。

 裴冕,字章甫,時年四十三歲,比王鉷還年長些。

 他出身於河東裴氏,世代官宦,門蔭入仕便授渭南縣尉,初入官場便能任官畿縣,身世比王鉷這種高門庶子要高不少。

 等到王鉷主管和糴,擔任京畿關內採訪黜陟使了,他卻還只是王鉷手下的判官。

 但裴冕處事果斷、性格忠勤,更難得的是,從不以高門嫡子的身份輕視王鉷這個庶子,態度謙卑、恭謹。

 他還曾在王鉷遇刺時挺身而出,為王鉷擋過一刀……

 “東宮死士就藏在我兄弟別宅之中。”王鉷直接問道:“你昨夜去了,可知曉?”

 兩人為了斂財,做的比這罪大惡極的髒事多了,裴冕聽了也沒多大反應,慢條斯理地回話。

 “使君也知,我住得離二兄那別宅甚近。昨夜,還未到子時吧,二兄遣人來了,說別宅有一老管事過世,夜裡得把喪辦了,免得白日影響了主家,苦於無人主持。我不敢怠慢,便徑直過去。倒也留意到那別宅中的部曲奴僕,個個身材壯碩、神色彪悍。當時卻沒往那方向想。”

 “人到何處去了?”

 “趁夜做了法事,送到西南的延平門,只等天明開了城門便送出城安葬,我當時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