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97章 得寶歌

 御史臺。

    “聖人制,國家設文學之科,本求才實,苟容僥倖,訪聞近日浮薄之徒,干擾主司,御史中丞王鉷奏請覆試,宜準……”

    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歡呼。

    元結轉頭看著這場面,忍不住笑了起來,拉過薛白說話。

    “次山兄說什麼?”

    “雖有波折,然此時此刻,我還是很振奮!”元結只好提高音量,道:“我等至少教世人知曉,大唐男兒不可輕辱!去他孃的‘野無遺賢’,放屁!”

    難得聽到這位大才子罵粗話,薛白不由也笑了起來。

    “放屁的野無遺賢!”

    杜五郎振臂高呼,登時帶動了氣氛。

    於他而言,他既沒參與今科春闈,也沒想過求名望,腦中根本沒有利害關係,做這一切純粹就是因為看不慣。

    打破了當權者荒謬的謊言,給天下布衣哪怕多掙一個名額,於他已是足夠狂喜之事。

    “郝昌元,你看到了嗎?覆試了,我們還要遞上你的血狀!”他在心裡狠狠地吶喊。

    薛白看向李俶,只見有龍武軍上前保護著這位皇孫,將他帶走了。

    連著那封血狀一起。

    同時,有宦官上前,再次召薛白入宮覲見。

    臨走之前,薛白回頭看向顏真卿,見到了老師眼中深深的憂慮之色。

    借隨侍聖人的機會干涉朝政很危險,師徒二人之前已聊過這個話題,此時終於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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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從御史臺走了出來,注目看著薛白等人離去的背影。

    只見一個小宦官與兩個龍武軍衛士走在前面,那所謂的“春闈五子”走在後面。

    御史臺離大明宮還有很遠,需要向東從景風門出皇城,再經過三個坊才抵達丹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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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苑歌舞依舊。

    薛白走過曲徑,遠遠便見百餘名曼妙的少女舞師正在齊舞,形成一個驚豔而震撼的舞臺。

    謝阿蠻是領舞,她今日裸著一雙玉足,打扮成採蓮女的模樣。

    唱歌的不是許合子,而是“宮中第一箏手”薛瓊瓊,她的聲音不像許合子高亢,更婉轉些。

    她們在演的不是《凌波曲》,而是一首頗有江南風韻的歌。

    “得寶弘農野,弘農得寶耶。潭裡船車鬧,揚州銅器多。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

    李三郎確實坐在殿中看,老眼中含著怒氣。

    薛白站在殿外等著,等一曲舞罷,謝阿蠻、薛瓊瓊等人盈盈一拜過了,方才上前。

    楊家姐妹卻不在,她們也救不了他。

    “請聖人春安。”

    李隆基沒說話,坐在那捧著酒杯擰了一口。

    薛白遂也不動,如木樁一般站在那,像是因感受到了帝王給的壓力而被嚇到了。

    高力士沉著臉上前,叱道:“小小年紀,什麼事都敢摻和,不怕死嗎?”

    “高將軍,我沒做錯什麼……”

    “還敢嘴硬,那封狀紙何人給你的?”

    “一個名叫郝昌元的舉子,落第後交給杜謄。”薛白實話實說,“此事做錯了嗎?”

    “做錯了,何人讓你當眾拿出來的?”

    “沒有何人。”薛白顯得有些茫然,道:“我就是聽了郝昌元的故事,心情激動,見了廣平王,忍不住就交給他了。”

    “還不實話招來?!”高力士抬手一指,叱喝道:“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薛白愕然,不語。

    李隆基還肯見他、還使高力士問話,他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至少,高力士這句“利用”是實實在在要救他的命。

    這說明李隆基雖然發怒,但不至於因一個十六歲的無知少年為諸生、落難者聲援就發怒而殺人,這個天子的格局還沒低到那種地步。

    否則為何參與此事的杜五郎等人沒有被召過來?

    因為真正值得忌憚的是,有人利用一個經常入宮打牌的弄臣來干涉國事。

    說得更簡單些,薛白藉著聖人的庇護,逃脫了李林甫的迫害,申張正義……這都沒關係,問題是當申張正義的矛頭直指聖人,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太子?

    “我被哥奴利用了!”

    忽然,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連李隆基都愣了一下。

    高力士再看薛白,不由睜大了眼。

    “將軍問我為何摻和韋堅桉,此桉與我本不相干,無非是一時義憤。”薛白道:“此時想來,難怪京兆府殺了郝昌元也不來找我要血狀,怕是有人故意的。”

    話到這裡,他愈發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