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05章 怪圈

    這麼做,看起來李亨也會很危險。可事實上,韋堅桉、柳勣桉、李適之桉他都安然無恙。

    因為不論儲君是誰,都有臣子投機,只除這些臣子,李隆基既不用面對廢太子的麻煩,也不必擔憂東宮的威脅。哪怕心知李亨不老實,換別的皇子就能好嗎?重要的是保持東宮弱勢的局面,讓他安心享樂。

    李亨就是吃準了李隆基這種心思,才敢一次一次地試探。

    親近提出榷鹽法的薛白,讓有心人認為東宮在為國謀事,等李隆基發怒,李亨撇清干係並不難,推到李瑛餘黨與慶王李琮身上即可。

    “看,貌似老實的李琮更壞。”

    這樣一次一次,李亨看似一直在折損實力,自會有更多人認為聖人錯了,轉而期待東宮。

    若說,李林甫只用一招,以‘交構東宮’之罪排除異己;李亨也只用一招,交構官員而累積實力。

    一直以來,他們總是不能徹底擊敗對方。他交構一個,他除一個,於是再交構,再除。他們不停地找出那些不老實的官員,始終保持著一種奇怪的平衡。

    唯有聖人,始終高高在上。

    卻沒有人想過,中樞就在這種平衡中越來越弱,直到這個平衡被打破。

    ~~

    從禮院出來,元結拉過薛白,低聲道:“我今日見到廣平王了。”

    “他不是被禁足了?”

    “今日聖人允他到禮院。”

    說到這裡,元結沉吟著,道:“廣平王仁孝溫恭,文雅守禮,宇量弘深,可值得投效?”

    薛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沒答,反而道:“子美兄如何看?”

    杜甫醉醺醺地撫著肚皮,道:“只顧著吃喝,沒聽到廣平王說話。”

    皇甫冉遂笑了笑,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薛白此時才道:“次山兄聰明絕頂,道理豈能不知?眼下是摻和儲位的時候?這些年被哥奴迫害的都是哪些人?你說廣平王‘仁孝溫恭’,他為何這般害你?”

    元結苦笑,問道:“我是聽有人滴咕,你與太子同時消失了一柱香時間。”

    “有人滴咕?”

    薛白點了點頭,卻沒甚反應。

    他該做的佈局都已做了,想必李林甫、李亨的應對也都完成了,剩下的無非就是等著。

    夜裡已經宵禁了,但既是東宮喜宴,自有金吾衛持文牒送他們回家。

    薛白回到長壽坊家中,卻見客房的窗中亮著燭火。

    他推門進去,果然是杜五郎,正坐在榻邊唉聲嘆氣。

    “怎麼了?”“不知如何說。”杜五郎顯得十分苦惱,撓了撓頭,最後道:“我又被達奚娘子抱了……這次,我沒能自重。”

    “你碰她了?”

    “沒有。但就是,她碰我了,我一個激靈……我……”

    “成長了?”

    杜五郎一愣,反問道:“我成長了?”

    “嗯,這些經歷都會幫助你成長。”

    薛白隨口胡說著,主要是沒嘲笑杜五郎,讓他敢於面對這些。

    “可是我……”

    “正常,你一個少年人面對達奚盈盈那種,已經很了不起了。”

    “真的嗎?你為何懂這麼多?”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薛白沉吟道:“我就是懂得很多,《馬說》並非韓愈先生寫的,是忽然冒進我腦中的,請老師用左手寫的。”

    “啊?”杜五郎沒反應過來。

    薛白又道:“榷鹽法也不是韓愈先生想的,世上還沒有韓愈。”

    “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了。”

    “反正若有人問,你就實話實說,你就從未見過韓愈。”

    ~~

    次日醒來,薛白依舊與平時一樣,四平八穩地在簷下打了八段錦,出了一身汗,與青嵐一起洗漱。

    到顏府遞了文帖,得了指點,回來便提筆在院中練習文章書法。

    他最近每天寫一卷軸猴子的故事,先把由顏嫣指正過的那捲重新謄寫一遍,準備回頭給楊玉瑤。之後,鋪新卷軸寫後面的。

    今日寫到猴子與如來佛祖打賭,能否逃出佛祖的手掌心。

    毛筆在硯上蘸了墨,在卷軸上寫下一個楷書,已有些顏體的雄秀風範。

    不知何時,杜五郎也走了過來,歪著頭在那看,嘴裡唸唸有詞。

    “俺老孫一個筋斗雲翻到天邊,見五根天柱,遂留了個印記,你敢隨我去看看嗎?”

    “好個尿精猴子,你何曾離開過我掌心?不妨低頭看看。”

    薛白筆尖一轉,有條不紊地再寫了幾字,一個“見”字末筆才勾起,忽聽得外院傳來一陣喝叱。

    “薛白何在?!”

    杜五郎轉頭看去,正見一隊威武的官兵大步而來,頓覺這畫面好生熟悉。

    若沒記錯,眼下這隻怕是第三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