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262章 定罪

李騰空愣了愣,回頭看向薛白,恰撞見他的目光,一瞬間就會意過來。

彼此提前沒有說好,卻能自然而然地順著他的計劃行事,她也不知這是否算是一種心靈相通。

“也就是說,宋家與山賊本就有勾結,自己引狼入室?”

“你胡說!”宋勉驚呼一聲,

他驀地打了一個寒顫,意識到一切都是出自薛白的算計。

這奴僕必定被薛白收買了,說的事卻是真的——不久前宋家又派了幾人去二郎山答覆樊牢可以殺薛白,而這幾人一直沒有回來。

薛白確實使了個障眼法,但並非為了掩藏洛陽的後手,而是為了掩藏殺人的意圖,同時創造出宋家與二郎山來往的證據。

令狐滔轉頭看向楊齊宣,問道:“楊參軍,你怎麼看?”

“我?我初來乍到,能知道個……”楊齊宣愣了一下,應道:“聖人讓我到偃師看看,看來,偃師真的很亂。

令狐滔一定要他回答,道:“楊參軍還是說說對此事的看法為宜。

楊齊宣無奈,扭頭看了看李十一娘,只見她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他遂道:“十七娘說的對,真相如何,一查便知。

令狐滔不會在沒有他支持的情況下輕易有動作,轉頭吩咐道:“查。”

一旦要查,原本針鋒相對的氣氛也就散了。

派人到陸渾山莊去打探山賊去向,搜救活口、詢問口供等等都需要時間。這邊,從長安、洛陽來的權貴們也累了,需要休息,崔唆盛情邀請他們到他的宅院暫住。

“有驛館嗎?”李騰空卻是向薛白問道。

薛白道:“有,冬天被燒過,剛整修好。”

李騰空拉過李十一娘,道:“姐夫還是不宜與河南府官員住到地方民戶家中去。”

薛白順著她的話,道:“我安排諸位到驛館暫住。”

到了驛館,他們才有了片刻單獨說話的機會。

“那個高尚,與十一姐夫關係很好,今夜勢必要收買姐夫,你要小心。”

“好。”薛白道:“我款待不周,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遇到這些瑣事。”

“很操心嗎?你眼裡有血絲了。”

分明是在夜裡,倒不知她怎麼看到的,薛白笑了笑,道:“走了。”

“你在哪住?”李季蘭都還沒能說上話,連忙道:“夜裡要小心安全。”

“放心,縣署裡有人守著。”

薛白自回了尉廊,鋪好被褥,也不管這一夜有多少人在焦急奔走,安安心心睡下,呼吸漸漸均勻。

這個夜裡,楊齊宣卻沒有睡好,聽到了通傳聲,從被窩裡起來,打著哈欠去見了高尚。

“深夜過來,是想請楊兄下決心除掉薛白。”

“這事簡單嘛,你們若有罪證,我當然會遞給丈人。”

“楊兄誤解我的意思了。”高尚笑道:“我是說,不論能否拿到他的罪證,都果斷動手。”

“那怎麼行?”楊齊宣白眼一翻,認為地方上的人做事太不講究了,“動武不行,你至少把罪名羅織好,《羅織經》看過沒有?”

這方面他還是很瞭解的,李林甫每次製造大案,都講究有理有據,合乎規矩,讓人挑不出理來。

他語重心長道:“《羅織經》得看,誰都不乾淨,無非是比誰羅織罪名更厲害,懂吧?”

高尚不答,道:“右相也希望薛白死,不是嗎?”

“你怎知道?”

“自是府君與我說的。”高尚語氣從容,以此感染著楊齊宣,道:“府君不正是順著右相的意思做事嗎?”

這一夜很短,許多人徹夜無眠。

長街上提著火把的人來來回回,光亮就從未暗過,未到天明,縣署外又擠滿了百姓。

崔唆還在緊張地打探消息,迫切地想知道宋家是怎麼遭殃的,聽得鼓聲響起,他驚詫不已。

“這就天亮了?!”

他顧不得換衣服,匆匆趕去見令狐滔,隨其一起到縣署去等待消息。

令狐滔的涵養還是很深的,喜怒不見於色。

抵達縣署時,派去陸渾山莊的人還沒有回來。

宋勉趁著薛白不在公堂,還想勸令狐滔安排埋伏,直接拿下薛白,奈何呂令皓這個縣令對縣署的掌控權還不如縣尉。

呂令皓只是安排了座位,請令狐滔在主審官的位置坐了,自己則坐在大堂左側的首位,本該讓薛白坐在他下首,但他下意識感到與其共座很不安,只好讓其坐在右側杜有鄰下首。

如此反倒給人一種兩個縣官能分庭抗禮的感覺。令狐滔見了,暗自搖頭,認為呂令皓太怯懦無擔當了。

才落座,堂鼓又響,聚集過來的百姓更多了。

“既讓他們關好門窗,如何又聚過來?”

“薛白昨夜說了,今早還要再接著審隱田匿戶之事,他總喜歡煽動愚民。”呂令皓問道:“是否將百姓驅散?

但薛白此時恰好到了,這話題也就作罷,否則又要有所衝突。人若活成了一根太硬的骨頭,狗都繞著走。

呂令皓倒黴遇到了薛白,竟還能笑得出來,道:“薛縣尉不愧年輕,如此精神奕奕,可是有發生了什麼大好事?”

薛白不理會這種含沙射影,環顧四周,楊齊宣坐在對面,李十一娘則是換了斕袍在其後面看熱鬧……李騰空、李季蘭則更後面些。

高尚則在世紳之中。

緊接著,一大隊人回來了。

這是派去打探陸渾山莊情報的,偃師縣、河南府、金吾衛的人都有,各家還都派了些家丁跟去。

“回少尹,山賊已經不在陸渾山莊了…….”

“什麼?”眾人原以為對方會據首陽山而守,竟是這麼快就退了,愈發不安。

令狐滔敏銳察覺到不對,喝道:“一夜之間,他們如何能把財物搬走?”

“回少尹宋家的財寶、庫房都沒有動。”

一眾官紳聞言當即激動,認為這是指證薛白最大的證據。

宋勉直接就站出來,道:“可見殺人的不是山賊,薛白,還敢說不是你指使的?

薛白依舊是懶得搭理他。

很快,有更多的人被帶上來,都稱親眼看到了是宋之悌把那兩個山賊頭子請進陸渾山莊。

姜亥也被帶了過來招供,上半身的繩索都還沒解開。

他是故意不解繩的,之前有好心人要幫他,還被他喝退開來。

“見過府尹,小人是縣尉的護衛,因縣尉查到宋家有私鑄銅幣之嫌,命小人跟蹤宋添貴。結果,跟蹤到了二郎山我就被拿下了。

“為何不殺你?”

“他們想讓我背叛縣尉,幫他們嫁禍縣尉,把我帶到了宋家。”

“如此說來,殺人時你就在場。”

“是。”姜亥道:“宋添貴不是我殺的,是與他隨行的另一個宋家人殺的。”

令狐滔眉頭一皺,喝道:“問的是陸渾山莊慘案的經過!”

姜亥道:“他們押著我進去,說可以把我交給宋家用來害縣尉。但以後運送銅料的分潤要加兩成,說有人給他們加了兩成。宋之悌不肯,雙方談不攏,動起手來。沒想到宋家那些護衛看著人模狗樣,沒一會兒就被殺光了。”

薛白問道:“誰給他們加了兩成?”

姜亥還未答,呂令皓已喝道:“胡言亂語!若真是如此,他們為何不殺了你?”

“他們打起來,我趁著混亂倒在地上裝死,這有甚好問的?”

“此人所言根本不實。”宋勉道:“我看必是薛白的安排。”

“,你宋家從私鑄銅幣開始,全是縣尉的安排!你兒子出生,也是縣尉的安排.…”

“啪!”

令狐滔猛拍驚堂木,提醒姜亥不得在公堂上口出穢語。

雖然被呂令皓、宋勉打斷,他卻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沒問。

“你可知那些兇徒往哪逃了?”

“不知。”姜亥道:“但我知道他們到了偃師之後,樊牢去了弄晴別業。”

“弄晴別業?何處?”

“宋家的產業唄。”

很快,令狐滔、薛白已經派人去包圍弄晴別業了。

宋勉已懵了,感覺事情漸漸變得難以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