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19章 汝陽三鬥始朝天

    “陳二,我大概知這位先生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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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府。

    美婢向薛白深深萬福,道:“請薛郎登樓一敘,定不後悔。”

    史朝英見了好奇起來,也慫恿薛白道:“知道你比顏十二要正人君子,便上去一趟吧。”

    薛白聽得那“定不後悔”,心念一定,暗道或許李璡便在閣樓上,遂道:“好吧。”

    史朝英其實是自己想上去看看,當即跟在他身後。

    閣樓上卻沒旁人,只有彈琴那女子。

    聽得動靜,她轉過身來,顯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但她其實不年輕了,看起來雖只有三十如許,薛白卻認為她該有四十往上了。

    倒不是從哪個細節看出來的,畢竟她保養得極好,臉上還敷了粉,薛白看女人,憑的是直覺。

    “聞名已久,今日總算見到薛郎了。”

    “娘子琴音優美,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薛白讚了幾句,道:“但不知邀我登樓,是有何事?”

    那女子笑了笑,以手掩唇,道:“聽聞你坐亂不懷,我也想漲漲見識。”

    薛白擺手,無意與她詳聊這些。

    她長得再漂亮,他也不是她輕易能挑逗的人。

    “娘子若無旁的事,我便告辭了。”

    “還真古板君子,你真不與我細聊聊?”那女子伸出纖纖玉指,在琴絃上一拈,悠悠然道:“你可別後悔。”

    薛白聽她語氣如此篤定,不由再打量了她一眼,雖隔得遠,還是能看出她的皮膚晶瑩光潔。

    “娘子想聊什麼?”

    “先請這位小娘子下去如何?”

    薛白轉頭看向史朝英,只見她正在死死盯著那娘子,目光直勾勾的。

    “怎麼了?”

    “她真的。”史朝英道,“我要是也有這麼像女人就好了。”

    “你本就是女人。”

    “可我不像女人。”

    史朝英還沒看夠,美婢已上前,道:“娘子請。”

    她既被趕下去薛白遂也下了閣樓,思量著去哪裡尋李璡。這舉動倒讓史朝英感慨不已,再次大誇薛白的君子之風。

    但等在安府的外院都逛了一圈,花了不少時間,薛白還是沒看到李璡。

    此事說來也是奇怪,他在長安數年,還真就從未見到過那位久享盛名的汝陽王。

    再繞回那小閣下,忽聽有人喊了一句。

    “花奴?!”

    薛白順著那聲音看去,見說話的卻是杜甫。

    他知杜甫這幾日便要回京,但他忙著各項事由,實在是沒時間出城迎接,且認為朋友之間不必太在意繁文縟節。

    再順著杜甫眼神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見方才彈琴的女子正盈盈立在閣樓的欄杆邊。

    “杜子美,且候著,待我換了衣服說話。”

    “哈哈,好!”

    杜甫頗為狂傲,風塵僕僕地立在一眾衣衫華貴的公卿之間,絲毫不覺自慚形穢。

    直到轉頭看到薛白,他才稍稍收起了眼神中的傲意,上前,大笑道:“聽聞你見到李白了?”

    雖然許久未見,雖然彼此的地位已經有了差距,雖然薛白沒有出城去迎接杜甫……但彼此相見,還是毫無隔閡。

    摯友交談,也不講究虛禮,第一句問的就是最想聊的話。

    “是,見到李白了,我們做了滿牆的詩。”

    “牆呢?”

    “許還在藍田驛,許被人拆走了?”

    “你可知我聽聞你們那些詩,有多心癢難耐。”杜甫嘆道:“為此,我數夜無眠,再入睡,夢到與你們相聚了,且在酒宴上也寫了詩。”

    “什麼詩?”

    “坐中薛白善醉歌,歌辭自作風格老。近來海內為長句,汝與山東李白好。”

    “好詩!”

    忽然有人撫掌而來。

    杜甫轉身,笑道:“釀王來了。”

    “不叫我‘花奴’了?”

    “依你的規矩,尋常時是釀王,扮女裝時才是花奴。”

    一旁,史朝英已是驚得下巴幾乎都掉下來。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那位被稱為“花奴”又被稱為“釀王”的中年男子,看了好一會,用力揉了揉眼。

    “你……你是……方才樓上的美嬌娘?”

    “讓史家小娘子見笑了。”

    那中年男子帶著歉意叉手執禮,自我介紹起來。

    “李璡,字嗣恭,小名華奴,友人稱我‘花奴’或‘釀王’。你便當我是個不著調的老不正經罷了。”

    “真……真是?”

    史朝英猶不可置信,上前幾步,瞪大了眼看著李璡的嘴唇,終於是在他嘴唇上看到細而稀疏的小胡茬。

    “這真是……汝陽王比我還像女人哩。”

    “你就是女子。”李璡笑道,“但我不是,我再像,也終究不是女子。”

    旁人如何作想不知,史朝英卻已是無比崇拜李璡,問道:“汝陽王可以教我當女子嗎?”

    “自是可以的。”

    他們說話時,薛白一直站在旁邊,臉色帶著得體又尷尬的苦笑,心裡卻在迅速思忖著,該如何重新取得與李璡詳談的機會。

    其實,他一度有猜測到花奴就是李璡。

    他得到的消息說李璡“姿容妍美,聰悟敏慧,妙達音旨”,他還細看了方才那女子,但實在是沒想到其人能扮到那般地步。

    思忖到最後,薛白心念一動,乾脆放棄了去尋李璡搭話的心思。

    既然一開始就擺出了不想詳談的樣子,若是因李璡揭開真實身份就態度轉變,倒要讓人看出他另有目的了。

    因此,薛白始終有些疏離之態。

    他猜李璡也想與他談談,故而方才招他登樓。

    “杜子美終究還是最愛李太白,寫的《飲中八仙歌》旁人只有兩三句,只李太白有四句。方才與薛郎談論李太白,也是入了神,根本不顧我。”

    幾人站在庭中聊了一會,話題漸漸引向薛白。

    杜甫道:“釀王還不滿足,我提了賀監,下一個提的便是你。”

    “我看你飲中八仙該再加一人。”李璡道:“薛白瀟灑美,舉觴一杯酒家眠。”

    他直接看向薛白,且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終究還是搭上了話。

    “釀王見笑了。”薛白道:“若與釀王飲,我至少該喝三杯。”

    “現在肯與我交談了?”

    “方才是我失禮,釀王恕罪。”

    “好,那你先罰三杯。”

    ……

    宴還未開始,薛白三杯酒落肚,醉倒了。

    李璡無奈,招過美婢,吩咐道:“扶薛郎到我方才歇息的閣臺上歇著,點上我帶來的紫藤香。”

    “喏。”

    薛白登上閣樓,再睜眼,便見李璡正在點香,動作優雅。

    “薛郎酒量不太好。”

    “遠不如汝陽王。”

    李璡玩著手裡的煙火,漫不經心問道:“你在宮中必然是做了什麼,才會被誣為‘穢亂宮闈’,此事與榮義郡主有關?說來,你還是安慶宗的媒人?”

    薛白揉了揉額頭,似醉得不輕,道:“汝陽王誤會了,此事與我無關。”

    “不說實話。”

    李璡笑了笑,雖已不年輕了,卻還顯出一種陰柔的俊俏,悠悠道:“我已經問過慶王了,他說是你讓佩娘被封為郡主的,你答應過他,轉眼竟做到了,如何做的?”

    薛白聞言,第一反應不是驚嚇,而是驚喜。

    李琮所言雖是他瞎猜的,但他既敢告訴李璡,說明李璡與他關係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