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358章 捷報

安祿山艱難地起身,攤開手,抱住孫孝哲,哭道:“我就知道,阿哲你最可靠,和我的兒子一樣可靠。”

安慶緒聽了,心中不屑。

他自認為這次表現得極好,救了父親一條命。往後那東平郡王的位置,或者別的什麼位置,總之是該給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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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敗,安祿山直奔平盧城,難為他帶著一個肥碩的大腹,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靈活,一路策馬狂奔,毫不耽誤。

之後幾日,各個將領收攏潰兵回來,清點人數,發現傷亡與逃命者超過了半數。安祿山不由擔心此番戰敗影響到自己在軍中的威望。

左賢王哥解回到師州就一直在到處抱怨,說早便提醒安祿山要顧惜戰士的體力,消息傳回平盧,安祿山勃然大怒。把戰敗的責任推到了哥解頭上,一刀將其腦袋砍了下來。

史思明聽聞此事,想要趕去勸阻,到了平盧都督府一看,哥解的人頭已掛在了門上。

“府君何必如此呢?”史思明問道:“真打算向朝廷據實稟報,稱這一次戰敗了?”

“那當然不打算。”安祿山理所當然應道,“當然還是奏報戰勝了,回頭再去擄些俘虜來,送到長安去。”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殺了哥解?”

“我太容易生氣了!”安祿山一拍大腿,臉上肥肉顫抖,喊道:“怒火一上來,我就控制不住啊,總是暴怒!暴怒!”

史思明與安祿山是舊識了,知道他以前也不這樣,這些年官位越高,身體越胖,脾氣也是越來越壞。

“好吧,殺都殺了。但府君你可想過,哥解是內附的突厥人,伱無緣無故殺了,阿布思可不會善罷干休的。”

“好煩!”安祿山大罵一聲,眼珠子又骨碌碌地轉動起來,道:“是啊,阿布思早就看我不順眼,現在我殺了他的人,他更和我勢不兩立了。”

他生氣歸生氣,眼珠子轉來轉去,還是想到了辦法。

“有了,我上奏朝廷,攻打契丹已經取得了大勝,可惜兵力不足,不能一舉滅國。請聖人把阿布思調到范陽來當節度副使。等他到了,我們先殺掉他!”

“好。”史思明問道:“朝廷能信嗎?”

“能信。”

安祿山其實也拿不準,卻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聖人最相信的就是胡兒,哈哈哈。”

一封捷報就這樣從范陽遞往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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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冬,臘八。

大雪紛紛。

城南的通善寺今日賑粥,一大早,寺門前便排起了長隊。

“阿彌陀佛,蔽寺今日贈送臘八粥,每個施主可領一碗。”

說話的是寺裡的一位典座,身披灰色僧袍,慈眉善目,說過話之後周遭貧民們一片稱頌。

典座一抬頭,卻見有一名錦袍中年帶著扈從走來,連忙迎上,喚道:“李施主。”

李岫看了周遭一眼,笑道:“積香錢放得那麼狠,逢年過節的,就施幾碗不值錢的臘八粥?”

“施主見笑了。蔽寺的粥雖不值錢,量卻多,正是用積香錢賑濟生靈,是為功德。”

“說不過你這和尚,問你一樁事。”李岫招招手,壓低了些聲音,問道:“兩三個月前,是否有人從你處贖走了鄭回的一家。”

“此事,貧僧不記得了,需翻看賬本。”

“貧僧?”李岫笑笑,道:“翻吧,鄭回是天寶七載與你們寺借了一百貫,利滾利到九載末,大概是翻了兩三倍。”

那典座在他的譏嘲下依舊泰然處之,到賬房翻了帳本,答覆道:“李施主說的不錯,確是有人贖走了鄭回的家人。”

“誰贖的?”

“是楊國舅家的郎君。”

“楊國忠?”

李岫嗤笑一聲,拿走了賬簿,離開通善寺。

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施臘八粥的場景,忽覺得這就像是今日之大唐,看起來功德無量,其實背地裡已經敲骨吸髓了。

一路回到了右相府,李岫先是趕到正房,卻見相府三女婿張濟博正與幾人在廊下踱步。

“姐夫,阿爺可醒了?”

張濟博搖了搖頭,面露愁容,嘆道:“冬天是最難捱的,老人若能捱到春天就好了。”

李岫神色不由黯淡下來。

“怎麼樣了?”張濟博問道:“可找到了對付唾壺的證據?”

“算是有眉目了。”李岫道,“若是從降敵的西瀘縣令鄭回下手,該有可能治唾壺的罪。”

“丈人這情形……你我先商量好吧。”

張濟博以往其實不常管右相府的事,現下李林甫病重,他卻不得不把擔子擔起來。

李岫點了點頭,與他走到一旁,道:“鄭回明經及第就能補闕西瀘縣令,乃因賄賂了唾壺,此事我已掌握了證據;鄭回投降閣羅鳳,代寫降書,亦事實俱在;楊暄贖買鄭回的家眷,可牽扯到唾壺。”

“只是這樣,扳不倒他吧?”張濟博道:“聖人對唾壺一直是信厚有加啊。”

“我得到一個消息,是昨日與南詔的戰報一起送來的。”李岫四下看了一眼,帶著些神秘的語氣,低聲道:“閣羅鳳的孫子找到了,正是被鄭回窩藏。”

“先把鄭回綁死為唾壺的黨羽,再向聖人揭破此事?”

“不錯,唾壺現在一心把南詔的戰功往自己頭上攬,不管不顧,我們便藉此給他多設幾個陷阱……”

兩人商議著,有了大概的思路。

張濟博微微蹙眉,道:“還有一事,薛白站在哪邊?”

“我已去信給他了。”

李岫語氣遲疑道:“可真到了我們與唾壺撕破臉的時候,他會幫誰,只怕還得看當時的利益。”

張濟博問道:“不看他與十七娘的交情?”

“薛白那種人。”李岫搖了搖頭,“難。”

“這又是一個變數。”

不得不承認,如今每當朝中有權力鬥爭,薛白已成了難以忽視的一股勢力。

張濟博說得鬱悶,嘆息一聲,道:“鬥倒了那麼多人,誰曾想,有朝一日竟還得把那不學無術的唾壺當成政敵來鬥,他什麼東西,竟也有資格讓我們高看一眼。唉,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李岫轉頭向正房看了一眼,苦笑道:“我以前也盼著這鬥來鬥去的日子有個頭。如今卻很怕,很怕哪天真停下來了,那……右相府也要沒落了。”

“不會的。”

張濟博拍了拍李岫的肩,安慰了一句。

終於,正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李騰空與幾個大夫、道士們一起走了出來。方才眾人卻是在給李林甫看診。

李岫連忙趕上前,問道:“怎麼樣了?”

李騰空神情有些不豫,抿著嘴,不說話。

其他大夫、道士也是搖頭不語,唯有一名老道士輕揮著手中的拂塵,淡淡道:“貧道有一枚金丹,只需要研磨之後,給右相以符水送服,右相自可轉醒。”

“那便請道長施救,相府必有重謝。”

老道士看了李騰空一眼,欠身道:“可惜,女公子不信貧道的醫術,不肯讓貧道施救。”

李騰空道:“你的金丹我聞了,並無特異藥材。”

“道長這邊請,敢問道長高姓大名?”

“貧道方大虛。”

李岫不說是病急亂投醫,那也是願意死馬當作活馬醫了,拉過老道士低語了幾句。

之後,他轉身向李騰空道:“你也是,阿爺病到了這等地步,不禁有何法子,都該盡力救治,你我方不違孝道。”

李騰空自己就醫術高超,奈何面對阿爺的病卻束手無策,只好閉上眼把苦澀嚥下去,無言以對。

李岫不再理她,忙著請方大虛給李林甫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