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44章 豬龍

隨即而來的是破風聲,嚴莊身後的士兵一刀劈下,若非安慶和恰巧反應過來,此時已是刀下亡魂,他用力吹響哨子,於是各個城頭有了鼓聲回應,一隊隊大燕禁衛往明堂趕來。

“殺!”

嚴莊向後退了一步,他帶來的士卒殺上。殿內護衛立即迎上,擋住他們。

“保護阿爺!”

安慶和連著退了許多步,退到安祿山前面,把那些內侍也推上前去擋刀,自己則打算帶安祿山避到安全處。

然而,他用力一扶,那三百餘斤的身子竟紋絲不動。

“扶我!”

“阿爺也使點力啊!還不來扶?!”

“噗。”

安慶和還在努力,忽感到脖頸一涼,轉過身一看,只見是方才被他推到一邊的李豬兒把什麼東西放到了他脖子上,此時還伸著手。

“閹奴,還不…”

李豬兒舉起手,原來手裡竟拿了一柄小小的匕首,上面帶著淋淋鮮血。

安慶和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捅了一刀,血頓時從傷口狂噴而出。

沒等他動作,李豬兒愣生生又是一匕紮下,刺進他的鎖骨處,被他用肩胛卡住。他想殺掉眼前的叛徒李豬兒,卻感到氣力在迅速流逝。……

“是閹奴啊!”安慶和努力大喊著,提醒安祿山。

之後,他奮力向前一撲,把李豬兒撲倒在地,試圖反殺。

“啊!”

李豬兒通過尖叫來宣洩心中的恐懼,他被安慶和那披著盔甲的沉重身體壓住,以為自己要被安慶和殺掉了,可過了一會,才發現安慶和死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匕首拔出來,之後努力從屍體下爬出來,欲殺安祿山。

“呼——”

迎面卻是一刀劈了過來,雖沒劈中他,但只差之毫釐,刀鋒將他的臉劃出一道血痕。

李豬兒駭然又摔倒,抬頭看去,只見安祿山坐在龍椅上,手持一柄刀,正用那渾濁的眼珠看著他。

“閹奴!你敢害我?!”

暴怒之下的安祿山顯得極為可怖,滿臉的肉像是虯枝崢嶸一般皺起來,殺氣畢露。

李豬兒控制不了自己對安祿山的恐懼,手指像失去自主一般,無論他有多想要發力,卻還是握不住那匕首。

“我饒你的性命,給你起名字,親手閹割你讓你陪在我身邊,你竟敢害我?!”

若不是腳爛了安祿山便要撲上前殺人,但此時只能坐在那裡,身子前傾,瘋狂地揮舞著手裡的刀。可他的肚子太大了,前傾時壓到了肚子,無法俯得太深,每每被肚子彈起些許。

於是那刀劈下,正劈到李豬兒胯下。

“啊!啊!”

李豬兒恐懼地尖叫,而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安祿山竟覺得那些所做所為是對他好的。怎麼不是呢?豬是拜火教的戰鬥神,安祿山是把他當成義子來起名的。

可他只覺得恨。

他每天喝很少很少的水,可還是有好幾次得要排尿。蹲在那時,哪怕他很努力了,也無法控制住那股溫熱淌到大腿上,浸溼衣裳,浸到他捱了鞭子而破開的傷口裡,屈辱、劇痛。

鞭傷常常因此發爛,他有時得自己把爛瘡刮掉。

前幾個月,李遐周給他施了一些藥,另還給了他一個漏斗。

“貧道很擅長治胯下之疾。”

有一次,李遐周半開玩笑地這般說。李豬兒便應道:“可是四郎掛了興陽蜈蚣袋,不見效果,還有些爛皮了。”

“是嗎?他未與貧道說。”

“四郎怕丟了面子,不願說。”李豬兒道:“我是瞧見他與宮人私通了。”

“你瞧得倒細。”李遐周問道:“你怎也不說?”

“道長待我有恩。”

那次之後,又過了半月,他們恰好聊到了一件事。

“你識字?”

“道長莫看我這樣,我也讀書哩,近來還看了些很深的書,卻有許多地方不懂,不知向誰請教。”

“什麼書?”

“說稅法的哩。”

兩人遂在暗中有了更多的來往,直到某次李遐周為李豬兒處置新的鞭傷,無意般地嘆道:“這樣下去,安祿山若不死,你便要死了。”…。

“死吧!死吧!”

明堂中滿是血色,安祿山因為憤怒眼睛裡已佈滿了紅血絲,像是沒看到李豬兒般,只顧亂劈,那刀一次次地劈在他的胯下。

混亂中,有人拽住李豬兒的後領,將他拖出了這個危險的處境。

隨即是愈發密集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有叛軍在呼喊著“保護聖人”,但更為整齊有力的卻是另一種聲音。

“王師入城,賊首已擒,敢妄動者殺無赦!”

明堂外暫時靜了一下。

同時,有一人緩緩登上了明堂,於是殿內也稍靜下來。

安祿山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抬起頭來,向來人的方向看去。

因憤怒而激得血氣上湧,他那不大的眼睛裡血絲密佈,膿水像淚一般流了下來。

依稀卻還是看到來人有著極為優越的輪廓,撲面而來地,讓他有種很熟悉的嫉妒之感。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對方,眯了眯眼,頓時一陣刺痛。

“不!”

安祿山感到眼睛要因對方的樣貌而瞎掉了,不願再看,嘶聲喊道:“不會是你,你不可能到這裡來。”

“為何不能?”對方平靜地問了一句。

“薛白?!”

安祿山聽得那聲音,驚了一下。

與此同時,遠處的含嘉倉城中的喊叫陡然拔高,有大火在含嘉倉熊熊燃起。安祿山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望到半邊天空如白晝一般,刺得眼疼。

待他再一回頭,明堂內的火燭在瞬間被人熄了,只剩一片黑暗。

“誰滅了燈?!”安祿山大怒。

沒人回答。

“薛白!你想偷襲我嗎?!”

“你是這般想的?”那個平靜的聲音更近了些。

“不,你不是薛白,薛白已經燒死在含嘉倉城了,我看到了,我親眼看到了。”

安祿山忽然嘿嘿憨笑起來,手中的刀亂舞,不讓人近身,嘴裡哇哇亂叫。

“我瞎了,我知道是我瞎,可我瞎之前看到薛白燒死了,其它一切都是假的!我看不到,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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