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賀歲安見他遲遲不回答自己,遂又問了一遍,房間除卻她低低的說話聲外,格外的寂靜。




“尚未。”祁不硯回。




賀歲安抬起眼,想看看他,卻倏然盯緊他的臉。




她驚奇:“你、你的臉。”




祁不硯的側臉浮現了半隻藍色蝴蝶,絢麗得妖冶,如同森林精靈,像一張白紙驀地生出栩栩如生的畫,那畫被賦予了一條生命。




這還是賀歲安第一次見祁不硯的臉浮現蝴蝶,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眼前美景,只覺得神奇中透著一股近乎獻祭似的好看。




賀歲安抬手撫過。




藍色蝴蝶彷彿在她指下展翅。




翅膀像是會動,在賀歲安碰上去的那一刻,顏色隨之鮮活。




僅是半隻藍色蝴蝶便如此了,若是整隻蝴蝶浮現,又會是如何,賀歲安想象不出來確切的。




祁不硯剛才的情緒波動很大,不然也不會出現蝴蝶了,還從衣衫裡蔓延到脖頸、側臉,不過有了這個反應,情緒波動不大才怪。




賀歲安想收回手。




祁不硯卻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喜歡我的蝴蝶?”他皮膚泛著淺桃色。




他此刻雖看不到自己的臉,可透過賀歲安的反應,能想到她在撫過什麼,蝴蝶,他的藍色蝴蝶。




賀歲安聽見祁不硯問她喜不喜歡他的蝴蝶,不去回憶他們剛才荒誕卻又存在的一幕,“嗯”了一聲,老實道:“喜歡的。”




“很美。”




她又補了一句。




賀歲安也佩服自己能在這種情況下與他談論蝴蝶的事情,但她也確實需要一些事來轉移自己或轉移他的注意力,看能不能好點。




二人捱得很近,祁不硯能夠清晰地聽見賀歲安的回答。




儘管藍色蝴蝶是出現在祁不硯的臉上,但依然還是因為賀歲安。蝴蝶是屬於他的,卻又是屬於賀歲安的,因她而生,隨她而深。




以前祁不硯也見過天水寨的人的臉會出現蝴蝶。




而他沒有過。




本以為自己只會在身體的一小部分地方出現,今晚卻打破了。




他的臉居然也能出現蝴蝶,很新鮮,新鮮到令祁不硯血液裡的興奮因子沸騰起來,甚至想把藍色蝴蝶圖案割下來,送給賀歲安。




可不能。




蝴蝶會消失。




而能保持藍色蝴蝶露出來的璀璨顏色的方式是賀歲安。




祁不硯不由得更為愉悅,有一種他的生命與她奇妙地串連起來,不管她是否會因他改變,他能因她而改變便足以令他感到奇妙。




天水寨的人不一定都會煉蠱,但他們的情緒一旦產生波動便一定會浮現顏色、形狀各異的蝴蝶。




他們鮮少外出。




因為可能會當作異類。




天水寨曾有一個年輕人到外謀生,不會蠱的他不小心在人前浮現了蝴蝶,被當作妖物活活燒死了。




哪怕他誠懇地說出事實,也沒人相信他,堅持火燒。




將他燒成一副屍骸。




如果蝴蝶是一直存在的,還可以說成是刺青,那人偏偏是當著眾人的面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自然是百口莫辯,被當成了妖物。




世上並無妖物精怪,但說的人多了,便就有了。




祁不硯很少在人前浮現蝴蝶。




畢竟他的情緒很難有太大的起伏,殺生時會有,只會浮現到脖頸位置,可見蝴蝶的人差不多都被殺了,誰能把他當妖物燒死呢。




所以祁不硯並不在意別人是懼怕或喜歡他會浮現蝴蝶。




別人的看法,是別人的。




他是他。




怎麼活,是他的事。




當聽到賀歲安說喜歡他的蝴蝶時,祁不硯卻有點想留下藍色蝴蝶了,他莫名其妙想讓被他半路撿來養的她注視他,眼裡只有他。




此刻,蝴蝶紋路深可入骨。




祁不硯像受傷疼了般微顫抖著。




賀歲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第三次問:“還沒好?”




他抬起了臉,下頜線條流暢優美,綴了不少銀飾的長髮在半空揚起小弧度,銀鈴聲源源不斷,墨黑髮梢散開又緩緩聚攏。




像在午夜間化出一張好皮囊、然後過來奪魂的妖魅,他五指深陷被褥中,像抓住了支撐物。




賀歲安看祁不硯露出這個樣子,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定是尚未好。




她對此事也沒實際經驗。




賀歲安略一思索道:“那再緩一緩,待會兒可能就好了。”




祁不硯暫不言語,挺秀泛白的脖頸滲出些薄薄細汗,久而久之匯成一顆汗珠,沿著繡有複雜圖騰的衣領滑落,透有幾分脆弱感。




等了又等,賀歲安沒等到他轉好的時候。她能猜到這般會難受,糾結再三,憋得臉紅了,建議道:“你其實可以碰一碰。”




“碰一碰?”少年開口了。




她喉嚨幹了:“嗯。”




祁不硯靠近賀歲安,鼻樑抵在她肩頭上,呼吸落到她身側。他聲音極輕,像先生討教的學子,很直接又很純粹:“要如何碰?”




賀歲安窘迫得快抓狂,如想撓人的貓,爪子又被人剪掉了,只能在心中虛晃一槍,可又知道他不是捉弄她,而是單純疑惑。




她支支吾吾,這要怎麼說。




說不出口怎麼辦。




祁不硯呼吸出來的潮溼氣息籠罩著賀歲安,香味纏人。




少年的臉型非常立體,端看下來與大周人有細微的差別,披頭散髮不會令他看起來無神,反而多了一抹超乎性別的自然俏。




賀歲安移開目光,一時間有點無法直視祁不硯。




她遲疑:“握住?”




他不自覺低頭吻了吻賀歲安的肩,像汲取著屬於她的味道,五指鬆開被褥,靛青色衣飾微翻疊,隨後在黑暗中生疏地握住。




祁不硯等著賀歲安往下說,她也被自




己說得頭皮發麻,又不能半途而廢:“然後你上下動。”




少年動了一下。




細汗愈多,浸溼他長髮,冷玉般的指骨與底下的粉色的肉形成色差,指尖起伏,使得整張臉泛著難以言喻、又極致矛盾的靡麗。




賀歲安全程目睹豔花盛開的場景,豔得流落濃郁的白,粉中帶白。祁不硯揚起脖頸,在最後無意識喚了一聲:“賀歲安。”




叫得賀歲安一個激靈。




她耳垂被火燒過似的紅,不太確定道:“應該行了的啊。”




祁不硯埋首在賀歲安脖窩,很安靜,髮飾落到她身上,有點癢,又有點涼感。他並不覺得在她面前這樣會是難堪的事,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