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風叩窗,吹拂過他們,祁不硯拉住賀歲安的那隻手的蝴蝶銀鏈小幅度地晃,擦過她的手背。




祁不硯安靜閉眼的樣子,透著一抹與他不太相符的溫順,卻又不會叫人感到違和,反而想相信這便是真正的他,良善、柔和。




可她知道是假象。




他並不良善,亦不柔和。




他擅長煉蠱,睚眥必報,幾乎沒正常人該有的感情,共情能力微乎其微,不受世間禮義廉恥的約束,有遊離於人性之外的漠然。




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很熟悉祁不硯,不是相處時間長的熟悉,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從賀歲安初次見他,就莫名地產生了這種感覺。




但她不覺得有什麼。




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性格,只要不會因此傷害別人,不必為了迎合他人而改變。




最重要的是,祁不硯從未傷害過她,賀歲安雖失憶了,但骨子裡還是賀歲安,還是她自己,思想觀念沒發生過太大的改變。




祁不硯待她好。




賀歲安也想待他好。




譬如,賀歲安可以在不違背自己行事底線的前提下,儘量地滿足祁不硯,況且,她不知為何也有點喜歡與他相處、親近。




她垂眸看了祁不硯一會兒。




既不排斥,又時不時沉浸在享受中,那是不是就是意味著她有點喜歡與祁不硯相處、親近,亦或仍然是純粹、無他的生理享受?




他的皮囊顏色太盛,總會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想要親近的念頭,其實賀歲安也不懂這些,她以前應該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




罷了。




不想了。




她現在一深思,腦袋便疼。




祁不硯得不到想要的,正欲睜眼,在睜眼的前一瞬,賀歲安俯身吻住了他,他瞬間感到柔軟、微涼,是專屬於她的觸感與溫度。




呼出來的氣息是熱的,順著他們接吻時貼合的唇角傳入祁不硯的口中,他下意識張嘴,隨著吻的加深,鼻樑蹭過她的臉頰。




唇齒相依。




氣息糾纏得難捨難分。




還坐著的祁不硯情不自禁地抬手,摟住本是站著又彎下腰來親吻自己的賀歲安的腰,她的幾縷青絲垂落,掃過他的皮膚。




少年還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很長,似能落到賀歲安臉上,接吻時很輕地顫。很奇怪,他今天被賀歲安吻,比往日更激動、興奮。




這種情緒是一層層遞進的。




以前祁不硯被賀歲安吻,或吻她,會有歡愉感。




這是他很早便知道的事。




不足為奇。




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們每一次的接吻,乃至更親密的接觸會使他的興奮歡愉感逐步地遞升。




興奮歡愉感不應該是處於不變,或者是逐漸地減弱麼。




祁不硯煉蠱、殺人分明就是這樣的,第一次煉成蠱,第一次殺人,很興奮;隨著煉蠱、殺人的次數越多




,興奮度逐漸地下降了。




如今,煉蠱、殺人的興奮始終停留在一個值裡,不上不下。




然而,在賀歲安身上,不是的。隨著親密的次數增加,他只體會到了日漸攀升的興奮歡愉。




今天,此時此刻,祁不硯被她吻得有些失神了。




指尖麻得厲害。




像是有種情緒將他勒住了。




這是什麼情緒,前所未有的陌生,卻又叫祁不硯欲罷不能,他微戰慄著,反倒摟緊了賀歲安的腰,一點點地承受她的吻。




他側臉漫上潮紅。




祁不硯用舌尖輕柔地勾纏住吻著他的賀歲安,他稍稍地睜開了眼,似潮溼的眼底含著一絲對未知情緒的迷離,他又閉上了眼。




閉著眼,承受吻的神情讓祁不硯看起來像信徒正進行朝聖活動,他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跳動的頻率似有些不同了。




賀歲安彎下腰,捧住祁不硯的臉,低頭吻著他。而祁不硯揚起脖頸,摟住她的腰,仰頭被她吻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皎白弓弦。




*




長安實行著“伍鼓至三鼓”的宵禁,每日的子時開始宵禁,百姓在此期間不得擅自外出。




只有特殊日子,長安才會暫弛宵禁,否則一切如初。




現在到亥時了。




距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




長安大街的上方懸掛了一串串的紅色燈籠,萬燈齊燃,彩色絲帶飄在燈籠四周,映得夜色敞亮,街道仍是十分熱鬧,人流如織。




坊市內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人影搖曳,各種聲音穿梭過八街九陌,盡顯長安獨特的風味。




賀歲安沒留在客棧裡。




她和祁不硯去了長安主街。




整天整夜待在客棧房間也無事可做,不如出去看看繁華昌盛的長安夜景,瞭解一下長安。




路過一家酒樓時,有人吆喝他們進去吃飯喝酒,說今天是他們家公子的生辰,他們家老爺、夫人高興,要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不用出示請帖。




路過之人可以進去隨便吃。




他們家老爺、夫人老來得子,疼愛得不行,聽道士說擺流水席能積福,直接擺上三天三夜。




生辰宴的流水席,聽著便知道花銀子也如流水般,但他們為了兒子,不將銀子放在眼裡,包下了長安最大的酒樓,備最好的菜。




賀歲安摸了下扁扁的肚子。




免費的,不吃白不吃。




她拉著祁不硯走進去:“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守在酒樓的下人見他們容貌出眾,特地領他們到前邊坐,幫剛滿六歲的小公子討個好彩頭。




酒樓里人頭攢動,小部分是舉辦流水席的主人家的親戚,大部分是路過酒樓的陌生人,聽說這是不要請帖的流水席便來了。




今天是流水席的第一天,特別多人過來湊熱鬧。




韓老爺、韓夫人牽著他們的兒子出現




在酒樓半空中的樓閣。




他們一臉幸福。




祁不硯坐在樓閣對面的那一桌,目光一掠他們,又落到他們牽住的小男孩,小男孩身穿圓領錦服,滿臉笑意地向母親撒嬌。




他毫無波瀾地轉開目光。




賀歲安剝了一顆瓜子,遞到祁不硯嘴邊:“你嚐嚐?”




他拿下她掌心的瓜子,冷不丁道:“他們說這是生辰宴?所以,他們在慶祝他出生的那天?”




賀歲安微頓。




她道:“嗯,生辰宴就是慶祝一個人的出生、到來。”




“這是值得慶祝的事?”




賀歲安給祁不硯夾了一塊雪白的魚肉,放到瓷碟裡:“當然,我的、你的出生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對了,你生辰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