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實 作品

第四十三章

狄平很快就發現他們誤判了形勢,敵人的目標不是襲擾,而是聲東擊西,真正的目標是放州城。他當機立斷扯起城門。

來敵足有千人之眾,潛藏在城東一帶,因為都是化裝,所以沒有什麼長兵器,這也足夠糟心了,好在信王一向謹慎,留了五百多人守家。狄平不敢把兵都派到東門,召集了所有能動的人來守城。

蘇氏留下照看小孩子們,大一點兒的都上了城牆。流連也義不容辭地去了伙房。伙房設在一處高崖上,這裡有一眼清泉,但是沒有住戶,因為全是石頭沒有土,信王命人修整平,設了暸望哨。

灶上人不多,五十個餅鐺一溜兒排開,流連忙著擀餅,忙得渾身汗漓漓的。好在不缺傢伙,燒了好幾鍋雞蛋湯、綠豆湯、紫蘇熟水。有人擔著擔子先把大餅卷肉擔走。狄平被人推過來,他氣定神閒,笑呵呵道:“餅烙得不錯,還有湯?真好!以前打仗都是吃炒麵,哪能吃得上這個!兵士們吃得飽飽的,殺敵都有勁兒!”

流連其實心中慌得一匹。狄平誇獎過了眾人,悄悄問流連:“面夠吃嗎?不行我派幾個人磨面。起碼得再堅持兩頓。王爺很快會過來接應的,不要怕。”

流連強撐道:“我不怕,就是忙不過,全是缺胳膊短腿的,能不能動員幾個有力氣的青壯婦人過來幫忙?”

狄平略帶歉意,青壯婦人忙著運石頭和護理傷兵,送飯送水,甚至上城牆上守護,不過他還是答應下來,派侍衛去找尋幾個能擀麵的婦人。

忽然有人高聲喝喊:“敵兵上來了!”卻見足有上百黑衣人從懸崖下往上爬。這些伙頭軍都是經歷過戰場的,迅速抄起勺子鐵鏟劈頭蓋臉打過去。流連舉起手邊一把鐵鍬把一個剛冒頭的黑衣人拍下去。狄平也抄起長杆捅下去一個。第一輪進攻被打退了!

狄平坐在崖邊皺起眉頭,底下的人還在源源不斷往上爬,上邊兒的人已沒幾個能站住的了。最近的兵也沒能過來援助,這裡本來是最安全的地方,缺口居然會從這裡打開。

狄平對流連招招手,流連蹲下去,狄平手扶住她的肩,“如果這裡守不住,你就從這裡跳下去,這群禽獸,落到他們手裡,會生不如死!”

流連點點頭,知道了最終的結局,她心裡倒安定了。忽然她靈機一動,提桶裝了蛋花湯澆下去,敵人慘叫著跌落谷底。所有能動的人都學著她的樣子,把滾湯熱油潑下去,底下慘叫連連,上面的人贏得了一息喘息之機。

援兵終於到了。居高臨下,敵軍幾無還手之力,流連跌坐在狄平身邊,幾乎要散架了。

信王匆匆趕來,流連委屈地幾乎要哭出來,想她上輩子,幹得最壞的事兒,也不過是去農民伯伯的地裡撥幾棵花生。別的女人還在背後說別人壞話呢,流連幾乎從不在背後議論別人。這一生,殺人的事兒都幹出來了,倒黴催的,全怪這個男人。

信王心有餘悸將她擁入懷中,流連心一鬆,暈過去了。

信王焦急地想喚醒她,狄平扯了扯他的袍子角兒,拿起一根燒火棍抱在臂彎比劃了一下。信王恍然大悟,抱起流連往回送。

城外廝殺地正酣,城牆上的人卻閒下來了,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信王放下流連,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信王知道她是被嚇壞了——慘烈的戰爭給人的衝擊遠比裝神弄鬼更猛,索性在她身邊躺下歇一歇。

戰鬥很快結束了,保才和狄平忙著打掃戰場,識趣地沒來打攪。

流連太累了,暈過去後其實是睡熟了。信王看了她一會兒,也樂呵呵地睡下。

矇矓中,流連覺得身邊有人,她一個人睡習慣了,抬起腳將旁邊這個人踹下去。信王睡得正好,腰正好磕在腳踏上,疼得他直學蛐蛐兒叫喚。信王氣壞了,高聲叫罵起來,流連訕訕地遮住頭,信王用拳頭比劃了幾下,到底還是沒下手,扯開被子看著她通紅的臉,沒忍住親了一下。

戰場打掃乾淨,審問過戰俘,保才替信王寫了奏摺。信王拿起來看了看,“證據充分嗎?只有口供恐怕不行,沈家在放州經營了幾十年,不是那麼容易扳倒的!”

保才道:“沈家和鬼方人裡應外和總是事實吧!”

信王搖搖頭,“這些人不是沈家正規軍,到了京裡肯定翻供,只要他們咬死是百姓,反咬我們殺良冒功,意圖陷害沈家,我們如何辯解?”

“那我們就眼睜睜吃這個啞巴虧?總得參他一本吧!”

“這樣,參他坐視不救,貽誤軍機!這個總是沒跑的!”

保才點點頭,鼻子里長出一口冷氣,“平兒說城中有內應,怎麼排察?”

“保哥,你說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就算能攻下城,也很難守得長久!況且沒有長兵器,也不一定能攻下城來!難道就為給我送功勞不成?”

保才看了他幾眼,思索了一會兒,沉吟道:“崖邊的黑衣人有兩個活口,據他們交待,任務是劫持一個女子,呵,太荒唐了!”

“是柳娘子嗎?”信王脫口而出。保才尷尬地點點頭,“王爺,這話靠不住。柳娘子雖然很會挖空心思做菜,也很會賺錢,但她從不關心我們的武力配置,再說了,她連門也出不去,能得到什麼有用情報!應該就是為了轉移視線。從哪方面兒說,她都不值得費三百死士來換。”

不能說保才說得沒道理,但是有一句話他不贊成,他心裡說,我就捨得拿三百死士來換,但是他沒說。“保哥,如果他們說得是真的呢?背後會是誰呢!”

保才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是仁王殿下!他怎麼會和禮王攪在一起!”越想越心驚,“禮王怎麼可能是仁王的對手?”

信王冷哼一聲,“我如果能把沈家拉下馬,等於削了老三的一條胳膊,如果不行,他可以趁機跟沈家示好,擴充自己的勢力。我和老三鬥得你死我活,他坐收漁利,一箭雙鵰的好打算!除了老大,也沒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