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56 章 熬過去,春天就來...

 女子卻輕輕握了一下崔雲昭的手。

 她的手很涼,冰冷冷的,指腹的繭子很扎人。

 但她還是努力給了崔雲昭一個染血的笑。

 她輕咳一聲,小聲說:“崔娘子,扶我起來。()?()”

 崔雲昭絲毫不嫌棄她這一身髒汙,努力扶著她站起身來。

 她自己並不高大健碩,可這女子卻骨瘦如柴,單薄的如同一張紙箋,輕飄飄靠在她身上。

 因為這個動作,女子又喘了口氣。

 她努力嚥下口中的血,費力地道:“我是,我是劉十八的妻子。”

 她說一句,喘一句,看起來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劉十八,乃,乃博陵人士,他……”

 女子磕磕巴巴說到這裡,躺在地上的劉十八就怒斥一聲:“臭娘們,你……”

 閉嘴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另一聲慘叫從劉十八口中呼喊而出。

 崔雲昭沒有去看劉十八的慘狀,她全副心神都在女子身上,只聽得霍檀冷冷道:“閉嘴。”

 女子忽然笑了一下。

 她臉上都是血汙,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樣的長相,但此刻,崔雲昭卻覺得她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沒有了男人的壓迫,沒有了丈夫的打罵,即便已經是強弩之末,她也是開心的。

 況且,最被男人瞧不起的她,現在可以送他下地獄。

 女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笑了一會兒,被崔雲昭輕輕拍了拍後背,才定了定心神。

 “劉十八,乃博陵人士,原為軍戶,後隨隊調去武平,”女子喘了口氣,一字一頓道,“跟隨逆賊屠戮百姓。”

 屠戮百姓四個字說出口,流民們譁然出聲。

 “殺了他!”

 “殺了他!”

 女子依舊笑著,眼睛裡卻慢慢

 流出血淚:“後武平李逆戰敗?()???♀?♀??()?(),

 他混入流民之中()?(),

 隨眾人回到博陵。”

 “他們都是逃兵和逆賊!”

 她的聲音很弱。

 繼而又努力的喊了一句:“他們都是逃兵和逆賊!”

 這一聲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砸在了那些亡命徒的頭上。

 這一聲聲()?(),

 一句句,都是他們的惡行,也是他們斬頭刀。

 “

啊!啊!”

 劉十八被控制著,只能努力發出嘶吼聲。

 女子看著那些人哀嚎怒罵,忽然大笑起來。

 血水順著她的口唇奔湧而出,她卻毫不在乎。

 “劉十八,你也有今天!”

 “你打我的時候,想把我賣了換錢的時候,是不是很得意?覺得我永遠打不過你?”

 “我一直活著,活著,捱打了也忍著,就是為了今天。”

 “劉十八,我要送你下地府。”

 隨著女子一聲聲帶著血淚的嘶吼聲,她渾身一鬆,整個人倒在了崔雲昭懷裡。

 所有的話都說完,所有的苦都罵出,雖有的恨都歸還。

 女子躺在崔雲昭懷裡,衝她安靜笑了一下,最後看了一眼天。

 今天的晴日真好看吶。

 崔雲昭下意識喊人:“來人,叫馬車,叫馬車。”

 她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性命攸關時,她都臨危不懼,而現在,她卻已經淚流滿面。

 崔雲昭眼淚滂沱,淚如雨下。

 她緊緊握著女子的手,啞著嗓子同她道:“熬過去,春天就來了。”

 ————

 有了女子的口供,要給劉十八等人定罪就簡單多了。

 在大周之前,刑統中多不允夫妻父子家族中相告,卑不告尊是一貫以來的傳統,不過《周刑統》對此作了改進和補充,牽扯謀逆、殺人等大罪,是可告的。

 霍檀眯了眯眼睛,他垂眸看了一眼如同死狗一般的劉十八,淡淡笑了一下。

 “來人,帶走,之後我會稟明將軍,給其定罪。”

 霍檀吩咐完,抬眸看向崔雲昭。

 兩個人隔著粥棚的桌子,四目相對,不過匆匆一眼,卻是心有靈犀。

 霍檀道:“你陪傷者回城,這裡有我。”

 崔雲昭便點頭,道:“有勞郎君了。”

 兩個人雖是新婚,卻有一種經年夫妻才有的默契,有些話不必多說,彼此也能明瞭。

 很快,馬車就來了。

 崔雲昭讓受了傷的幾人都上了馬車,自己也領著夏媽媽和桃緋上去,然後便往城內趕。

 霍檀派了一隊城防軍護送,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兩刻就到了青浦路藥局。

 城防軍中正好有個熟人,就是之前有過幾面之緣的譚齊丘,他十分機靈,不用崔雲昭吩咐,就立即進藥局喊大夫。

 一通忙活下來,等大夫們給傷員都看了病,崔雲昭才來到那女子身邊。

 幾名短工中只有兩人受了傷,剩下兩人還在粥棚幫忙,孫掌櫃和王虎子都是外傷,已經有大夫給他們上了

 金瘡藥,王虎子年輕,倒是沒有受內傷。

 唯一病情嚴重的就是這名女子。

 她吐了很多血,又渾身是傷,看起來慘不忍睹。

 給她治傷的恰好就是程三姑娘。

 程三姑娘人雖年輕,醫術卻很了得,她一看女子的模樣立即給她上了保命的程氏金針。

 一刻過後,女子不再吐血,人也看上去沒那麼痛苦了。

 等她平靜下來,程三姑娘立即開了方子,讓人去熬藥,一邊開始給她處理傷口。

 女子身上的傷口很多,尤其是許多傷痕還沒痊癒,新的傷痕就又疊了上來,青青紫紫沒有一塊好肉。

 天寒地凍的,她手指和腳趾都是凍瘡,若是再不治療,可能很快就要潰爛了。

 女子半夢半醒,卻很能忍耐,崔雲昭看程三姑娘給她治傷,把傷口的潰爛的肉切去,她都沒有喊疼或者掙扎。

 或許,對於她來說,這點疼不算什麼。

 倒是崔雲昭和桃緋看得很揪心,難受得不行。

 夏媽媽跟譚齊丘一起給其他傷員們配藥,給了豐厚的補償,又吩咐馬車先把孫掌櫃和王虎子等人送回去,等他們回到青浦路藥局,程三姑娘才擦著額頭嘆氣。

 “她受的傷很重,萬幸沒有大礙,好好養上月餘,就能慢慢好起來。()?()”

 崔雲昭問:“可她方才吐了好多血,這又是為何?()?()”

 程三姑娘又嘆氣。

 即便是醫者,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也替女子難受。

 “她之前餓了好幾日,本就是強弩之末,又被人灌了熱粥米,腸胃受不了,這才吐血,不過沒有傷及根本,而已並非中毒受傷,還是一個字,養。()?()”

 “她這一年都捱打受餓,能扛到現在,真是太不容易了,▋()_[(.)]▋▆▋♀?♀?▋()?()”

 程三姑娘都感覺不可思議,“真的是太堅韌了。”

 他們說著話,夏媽媽和譚齊丘回來了。

 譚齊丘一進來,就直勾勾盯著病床上的女子,一動不動了。

 崔雲昭有些驚訝:“小譚,怎麼了?”

 譚齊丘一動不動,依舊盯著女子看,崔雲昭發現,他緊緊攥著手,似乎在強忍怒氣。

 他一言不發,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