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66 章 我還要趁著宵禁前...

 崔雲昭把話說到這裡,兩家也就算是要撕破臉了。

 殷長風伸出手指向她,手指都在顫抖。

 “你好,崔雲昭,你真的很好。”

 “你這是在埋怨我們當年沒有帶你們走嗎?”

 說來說去,殷長風介懷的,還是當年的事情。

 或許,他也知道自己自私又冷漠,現在被人戳了心窩,就一下子收不住了。

 周舅母的面色驟變。

 她知道事情不能如此發展下去了。

 若是如此,她們這一趟就白來了。

 她心裡咒罵殷長風愚蠢至極,伸手一把握住了殷長風的胳膊。

 “老爺,別生氣,別生氣。”

 她一邊幫殷長風順氣,一邊看向崔雲昭,努

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皎皎,你也別怪你舅父,他這個老頑固,在家裡就是這樣,不是故意針對你。”

 她已經在努力打圓場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回去後會如何,只能儘量維持局面。

 殷長風平日裡並非這麼沒有風度的一個人。

 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現在會這般生氣,大抵還是在乎。

 可他在乎的,卻並非晚輩們想要的。

 殷長風忽然捂住了胸口。

 他微微彎下腰,大口喘著氣。

 周舅母嚇了一跳:“老爺,老爺你怎麼了?”

 她下意識就喊人:“來人,把老爺的藥拿來。”

 堂屋裡頓時亂成一團。

 崔雲嵐嚇了一跳,就連崔雲霆也往姐姐身邊站了站,不敢再多開口。

 崔雲昭心裡嘆氣,舅父這古板性子,真是不討喜。

 可他到底還是長輩。

 崔雲昭便把弟妹拉到身邊,安撫了他們幾句,然後就等著殷長風緩過來。

 殷長風這應該是老毛病了。

 藥丸吃下去,沒過多久就好了許多。

 可他的心絞痛好了,人卻顯得有些頹喪。

 他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到了此時,崔雲昭才覺得他已經上了年紀。

 眼角也有了歲月的紋路。

 周舅母眼中倒是沒有多少擔心,見殷長風緩和下來,她才對崔雲昭開口:“你們嚇壞了吧?沒事,這是你們舅父的老毛病了,吃了藥,休息一晚就好了。”

 她見兩個小的都有些戰戰兢兢,心裡也覺得沒意思極了。

 周舅母嘆了口氣:“真沒事,嵐兒,霆郎莫要怕。”

 可能是因為忽然發病,殷長風的脾氣被病痛打散了,他現在倒是顯得有些慈眉善目。

 “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

 殷長風忽然開口。

 崔雲昭抬眸看向他。

 殷長風的眼神卻很飄忽,他遙遙看向前方,目光卻有些渙散,不知道究竟在看誰。

 “阿姐過世,我沒有盡到照顧你們的責任,是我的錯。”

 人真的很矛盾。

 方才殷長風跟被惹怒的老虎一般,張牙舞爪彷彿隨時都要咬人,可忽然之間,他又變成了滿心愧疚的長者。

 崔雲昭依舊安靜看著他,神情沒有任何動容。

 前世她同舅父舅母接觸不多,即便後來都搬去了汴京,也不經常走動。

 因為和離的事情惹怒了殷長風,以至於新年時候崔雲昭去汴京朝賀,殷長風都不會同她說上幾句話。

 在崔雲昭的記憶裡,殷長風和周舅母的面容都是模糊的。

 他們從來不親近。

 可經過這半日的相處,他們的面容卻清晰起來。

 殷長風並非固執己見的老古董,相反,他是個精明的商人。

 當他意識到打壓和訓斥不能讓晚輩服軟的時候,他立即就用一場病,換了另一個態度。

 此刻的殷長風慈愛而頹喪,旁人見了,都忍不住同情起他來。

 真的很不一般。

 而周舅母,也在邊上跟著抹眼淚。

 夫妻兩個的配合簡直是天衣無縫。

 崔雲昭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殷長風對他們有沒有真心?或許是有的,可那真心不足以讓他放棄利益。

 他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到。

 難怪這四大世家裡,只有殷氏蒸蒸日上,並且未來可期。

 崔序跟他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被貶謫到了塵埃裡。

 “皎皎,方才舅父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我是真的著急了。”

 殷長風又嘆了口氣:“每次看到你們,我都想起阿姐,想起年少時的美好時光。”

 先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最後追憶往昔,這一套搞下來,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們多少會被勸服。

 崔雲昭看了一眼弟妹,大抵這些年見崔序和賀蘭氏見多了,倒是沒有被殷長風唬住。

 不過現在殷長風服軟,兩個人倒是沒有那麼強的敵意了。

 殷長風忽然哽咽一聲:“你們會原諒舅父吧?”

 說什麼原不原諒的?

 周舅母也跟著落了淚:“皎皎,嵐兒,霆郎,我們總歸是一家人。”

 崔雲昭不覺得感天動地,只覺得如坐針氈。

 她是一點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若是方才那樣激烈爭吵,崔雲昭都不覺得煩躁,現在看他們在這邊一唱一和,崔雲昭卻無端煩躁了。

 她不想繼續看下去了。

 “舅父,舅母,”崔雲昭忽然開口,“我會同夫君商量表兄的事情,若是能做到,一定儘量而為。”

 崔雲昭直奔重點:“但若是不能做到,也還請兩位長輩見諒,畢竟能力有限。”

 崔雲昭沒有給

兩人更多開口的機會,直接躬身行禮:“天色不早了,我還是趕緊回去,同夫君早早議論此事為要,若是晚了,怕是不好打點。”

 崔雲昭一手牽著弟弟,一手牽起妹妹,直截了當道:“若是有消息,我會給舅父去信,今日便不多叨擾了。”

 她如此說著,輕輕推了一下崔雲嵐,小姑娘倒是聰明,立即就道:“外甥告辭了。”

 崔雲霆也跟著道:“多謝舅父舅母招待,外甥告辭。”

 姐弟三人說完,立即就要轉身離去。

 周舅母已經愣在了那裡,此時才回過神來,慢換他們:“等等。”

 這一聲等等,顯得有些尖銳。

 她確實沒想到崔雲昭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直截了當就要走,可他們此刻前來,並不都為殷行止。

 事情還沒辦完,如何能放崔雲昭走?

 等等兩個字都說出了口,周舅母也知道崔雲昭不是尋常人,便不顧殷長風的眼神,直截了當開口。

 “皎皎,我們還有事情要說。”

 崔雲昭腳步微頓,她回過頭,淡淡笑了一下。

 “那舅母快些說,我還要趁著宵禁前趕回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昂,晚安,明天見!

 對不起對不起,劇情沒寫完,明天一定!只能麻煩小霍再憋一天了~他是晉江男主,他可以做到~

 顧迎紅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塊帕子就塞入了她口中,緊接著,她脖頸後劇痛傳來,整個人就昏死了過去。

 霍檀看都沒看她一眼。

 外面天氣冷,他出去走一趟,身上的汗水幾乎凍冰,現在倒是覺得舒服一些。

 可裡熱外冷的滋味實在難受,他讓宿明金用毯子裹住顧迎紅,把她直接關進柴房。

 宿明金沉默地把顧迎紅拎走了。

 等兩人身影消失,王虎子就拖著水車,往堂屋裡走。

 “九爺,這水太冷了,會生病。”

 霍檀搖搖頭,知道:“快一些。”

 王虎子便嘆了口氣,給水房裡的浴盆加了滿滿一盆冷水,然後便迅速退了出去。

 霍檀此刻頭昏腦漲,他靠在門邊,看著熟悉的臥房。

 恍惚之間,他覺得崔雲昭還在家裡。

 崔雲昭站在他面前,回過頭看著他笑,亭亭玉立,娉婷溫柔,眉宇間盡是熟悉。

 霍檀下意識伸出手,可卻什麼都沒碰到,那不過是他疼痛至極的幻想罷了。

 霍檀低低笑了一聲,轉身進了浴房。

 此刻,殷宅。

 因為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晚食的時候膳廳裡安安靜靜,殷長風倒是沒有再訓斥幾個孩子。

 也不知周舅母同殷長風說了什麼,殷長風難得還讓丫鬟給孩子們添了菜,算是主動示好。

 這頓飯倒是吃的很平靜。

 等用過了飯,周舅母立即道:“去堂屋裡坐一會熱,咱們一家人許久未見,倒是要好好說說話。”

 崔雲霆同崔雲嵐對視一眼,兩個孩子就乖巧跟在了崔雲昭身後。

 到了堂屋,自然又是茶水點心。

 周舅母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見孩子們都安靜不說話,不由蹙了蹙眉。

 她努力壓下心裡的不快,開口道:“聽聞郭節制很看重外甥女婿,他也屢有戰功,倒是年輕有為。”

 周舅母倒是沒有左顧而言他,似是懶得周旋,直接進入正題。

 崔雲昭便垂眸淺笑,應道:“舅母謬讚了,夫君一心為國,不敢當戰功。”

 這話回的漂亮。

 周舅母頓了頓,才道:“這次前來,本是家裡有生意要忙,也為看看你們姐弟,如今見你們過的都好,我心裡就安慰了。”

 “也是湊巧,聽聞外甥女婿這般有作為,我同你舅父商量,想求皎皎一件事。”

 崔雲昭忙起身,態度很是恭敬。

 “不敢當,舅母但說無妨,若是能做,皎皎自不會推辭。”

 周舅母便滿意了。

 她笑著說:“我之前也說了,你表哥身子自幼不好,尤其冬日怕冷,原本也沒什麼,冬日裡少出門就是了。”

 “可這一次不湊巧,秋闈延期,該到了冬日時節,我和你舅父是真的怕他撐不住。”

 “原本我們想讓他三年後再考,可你表哥執意不肯,說是寒穿苦讀十幾載,不能臨陣退縮,更不能因為身骨不好而逃避,他必須得迎難而上才行。”

 崔雲昭倒是對這位表哥很是欣賞。

 殷行止大抵是因為病體緣故,看上去總是很溫和,他面容蒼白而清雋,猶如謫仙一般,似乎隨時都要回到南天門。

 尤其是待人接物,他總是溫柔而客氣,同霸道固執的殷長風完全不像父子倆。

 況且殷行止確實有過人之處,前世的年關,殷行止便考中了這一場秋闈的頭名,高中解元,成為殷氏下一任的光輝。

 不過前世這個時候,殷長風夫妻兩個倒是

沒有來博陵,也沒有求他辦事。

 這裡面可能也出了岔子。

 崔雲昭想了想,便道:“表哥的身骨確實是要極為小心的,不過這一次秋闈在伏鹿,夫君即便是軍使,也鞭長莫及,同伏鹿貢院的學官並不熟悉,怕也說不上話。”

 崔雲昭頓了頓,道:“舅母怎麼不讓大表姐來說這事?表姐的公公不是伏鹿知州?”

 一提起這事,殷長風的臉立即拉的老長。

 “別提她。”

 殷長風冷不丁開口:“她如今大了,不服管教,我同你舅母說什麼,她都是不聽的,我可不想求她辦事。”

 崔雲昭這次是真的很意外了。

 她記得,這位表姐一直被舅父舅母嚴厲管教,從小到大都是唯唯諾諾的性子,後事,根本不敢反抗。

 至於她成婚之後過得如何,因著同崔雲昭不經常走動,崔雲昭並不知情。

 只是隱約聽了幾句閒話,至今已經不記得了。

 這是怎麼了,難道這位表姐竟然還敢反抗舅父舅母不成?

 不過崔雲昭心中意外,嘴裡卻寬慰道:“表姐興許是家中有事,不便出面罷了。”

 周舅母被殷長風忽然打岔,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耐,但她很快就把那不耐壓了下去,依舊笑盈盈看向崔雲昭。

 “皎皎,若是能辦,還是請你同外甥女婿說一句,讓他幫忙打點一番,即便是讓你表哥多帶件棉衣進入貢院也是好的。”

 這事其實不大。

 崔雲昭也覺得表哥是個未來的國之棟樑,於是便道:“好,我回頭同夫君問一句,不過能不能辦好,我同夫君也不知情,畢竟夫君職位不高。”

 見她答應,周舅母立即眉開眼笑。

 “我就說,還是皎皎最乖了,皎皎多謝你。”

 崔雲昭笑了笑,沒有吭聲。

 大抵因為崔雲昭答應的痛快,事情辦得也算順利,殷長風的面色難得好轉。

 他聽著那邊幾人的交談,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了崔雲霆身上。

 這個外甥今年十二歲了。

 相比這年紀的少年郎,崔雲霆身量挺拔,面容也多了幾分成熟和堅毅,已經算是不錯。

 只可惜學業不精,性子太擰,不是個讀書的料子。

 他看了會兒崔雲霆,又去看崔雲嵐,見她怯生生的樣子,心裡就覺得厭煩。

 他不喜歡女兒。

 他總覺得女兒都是柔弱無能的,尤其是他自己的女兒,無論做什麼都小心翼翼,彷彿不會正眼看人。

 現在嫁了人,還不如以前聽話,真是讓人想起來就生氣。

 殷長風本就在生氣,忽然聽到崔雲嵐小聲開口:“最近在跟堂嫂學管賬,已經會看賬本了,堂嬸還說要教我修習藥經,好歹能懂得醫理。”

 他蹙起眉頭,直接開口打斷周舅母的話:“一個高門千金,學這些奇技淫巧做什麼?那都是下等人才學的。”

 方才殷長風一直沒說話,周舅母又努力擺出和善來,堂屋裡的氣氛還算融洽。

 結果殷長風這一開口,就立即讓眾人愣在了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舅母面色不由一僵,她忙給殷長風使眼色:“老爺,你說什麼呢。”

 殷長風冷哼一聲。

 他神色不虞地看了看崔雲嵐,道:“作為書香門第的千金,你只需要好好讀書,背熟女戒,學好女紅便行了,什麼醫術之類,不是你一個姑娘家應該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