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 作品

第44章 馬車內

 雲喬當然知曉,蕭璟並非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她曾經以為他是溫良公子,柔情郎君,後來卻被現實中真正的他,傷的徹底。

 人傻一次就足夠,她怎麼會第二次上當看錯。

 他哪裡是什麼萬事縱著她的好脾氣,他不過是捏著她性命的修羅惡鬼。

 雲喬低眸苦笑,撐著磚石起身,將地上扔著的衣裙撿起。

 肚兜帶子早被扯爛,好在那穿在外頭的衣裳,只是染了髒汙,大體卻還完好,未曾被蕭璟撕爛。

 雲喬手攥著那衣裙,臉上連羞怯都沒有,光著身子穿上。

 那被蕭璟扯爛的肚兜和褻褲,則被仍在一旁磚石地上。

 沒了肚兜和褻褲,雲喬裡頭空空蕩蕩,只套了個衣裙貼身穿著。

 那衣裙還有蕭璟的髒汙,偏生雲喬,居然能面不改色的穿上,連眉頭都沒怎麼皺。

 只剩一件外裙的衣裳,遮不住雲喬纖細的小腿和腳踝,只勉強蓋住她身上私密處,身段卻是若隱若現。

 這衣裳連蔽體都艱難,雲喬卻好似未曾察覺一般,勉強將其撈起在身上後,就徑直起身往門外走去。

 她身子生疼,零星的白粉色血汙,襯得人靡麗放蕩,一副剛被蹂躪過的嬌花殘敗模樣。

 房門本就大開,雲喬踏出去的很是輕易。

 她徑直下去,扶著樓梯往下走,又往大門口走去。

 整個人都透著不對勁。

 蕭璟意識到不對,趕忙追了出去。

 雲喬已經行到了大門處。

 此處花樓內是空無一人,花樓外頭卻是大街,雲喬只要一腳踏到外頭街市上,便多的是人來人往的來瞧她。

 蕭璟疾步追來,趕在她行至大門口時,拽著她的手把人拉進來狠狠扯進自己懷裡。

 “你瘋了不成!穿成這副浪蕩模樣上街去,外頭這麼多的人!”蕭璟氣怒的厲害,將人扯進自己懷中,狠聲罵道。

 雲喬腦袋被他拽進懷裡,狠狠撞在他胸口處。

 蕭璟心口處的肌肉和骨肉紋理下的肋骨,一道撞在雲喬額上。

 堅硬得讓人皮肉生疼,一如他這個人一般。

 冷硬的傷人。

 雲喬撞得額頭生疼,眼裡滲出本能的淚水,心底卻空洞麻木,沒有半點情緒。

 蕭璟說她瘋了不成,外頭這麼多人,穿成這副模樣衣衫不整的出去,原意是不願意讓旁人瞧見她這副勾人的樣子。

 可雲喬,聽了他這話後抬眼,那雙被淚水洗的溼透的眼睛,空洞麻木的望著蕭璟。

 苦笑道:“有什麼要緊的,這樓裡的妓子,不也是天天衣衫不整的在街上晃盪嗎?我又有什麼不同。”

 雲喬話說的隨意,蕭璟卻被氣得動怒。

 他掐著她腰,就把人往裡頭拽,捏著她道:“你說什麼胡話,瘋了不成,樓裡的妓子風流浪蕩,你怎麼能一樣。”

 呵,多可笑。

 他羞辱她時,口口聲聲將她比作青樓花娘,輕賤折辱,半點不留體面。

 雲喬聽了一次又一次,當真信以為真。

 她同他口中所說的那些言語一般,把自己視作賣身的妓女。

 身體是旁人的玩物,自己的本錢。

 沒有情緒也沒有悲苦,更沒有血肉。

 像是一具尚在喘息,卻沒有靈魂的軀殼。

 於是可以對著自己的身子空洞麻木,於是可以穿上早沾染著蕭璟髒汙的衣裳,於是可以,衣衫不整的走出這座花樓。

 她唇邊嘲弄更重,啞聲望向蕭璟。

 諷笑道:“是嗎?怎麼不能一樣。你說的對,這樓裡的妓子賣身換銀錢,而我,賣身求庇護,我和她們自然是一樣的。”

 她是把蕭璟羞辱折磨她是的言語,原原本本的還給了蕭璟。

 蕭璟自然也聽得出來。

 人在盛怒之時,氣頭上的話語,往往是沒有顧忌的。

 蕭璟說話之時,存心羞辱雲喬,哪裡管什麼傷不傷人。

 此刻倒是暗暗後悔,也覺得自己過分。

 他有心安撫雲喬,握著雲喬腰肢的力道,輕了幾分。

 低首貼在她耳畔,柔聲道:“你是我的女人,哪裡能給旁人瞧見這副模樣。”

 雲喬她已經不願再多言,整個人搖搖欲墜,便如生生扯爛又砸碎幾回。

 而且勉強粘黏在一起,也是裂痕難消。

 她不肯說話,只是還想出去,試著從蕭璟懷中掙脫,又往門口處走去。

 蕭璟伸手重又將她撈了過來,扶額無奈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便是要出去,也不能是這般衣衫不整的模樣,你出去要做什麼,大可同我講,何必這般模樣硬要鬧著往外頭闖。”

 雲喬被他桎梏著,無法動作。

 咬著唇低首,片刻後,抬眼看向蕭璟道:“我要見沈硯。”

 這話一出,蕭璟臉色霎時陰沉。

 他攥著雲喬手腕的力道瞬時變大,將

雲喬手腕捏的青紫。

 臉色陰沉不已,冷笑了聲問:“見他作甚?”

 雲喬抿了抿唇,不願答話,只是又平靜的敘述了句:“我要見一見他,我有話同他說。”

 蕭璟越聽越怒,捏著她手腕冷哼道:“倒真是夫妻情深,剛從我身上下來,腿上還沾著我的東西,連洗都未洗,就惦記著要見他了?雲喬,你是想來讓他瞧一瞧,你眼下這副浪蕩模樣不成?身上沾著我的穢物,就想要去伺候他了不成。”

 怒氣之下的話語,放肆侮辱。

 可雲喬聽了遍:“我要見他。”

 這樣齷齪侮辱的話語,雲喬從前每次聽,都覺難堪,也總壓不住憤怒,可今時今日,聽著蕭璟的羞辱,她卻面容平靜,目光空洞,未有分毫波動。

 蕭璟見她油鹽不進,只一個勁的說著要見沈硯,心底怒氣濃的掩不住。

 怒道:“好,你要見他是吧,我成全你!”

 他話落,將自己外衫蓋在雲喬身上,將人兜頭蓋緊,又猛然將她打橫抱起,往花樓外的大門口走去。

 雲喬從臉蛋到腳踝,都被遮的嚴實,只是一隻玉臂,在蕭璟未曾留意時,墜在了外頭,暴露在旁人眼前。

 那雙玉臂上,滿是青紫牙印,一見便知這長衫下遮著的玉嬌人兒,定是渾身都被人啃咬吮吸過。

 “這人抱著的是誰?樓裡的妓女嗎?今日紅杏樓不是不待客嗎?”

 “嘖嘖嘖,瞧這玉臂,真真好看……”

 “這一雙玉臂萬人枕的女人,好看又如何,到底也是伺候男人的玩意兒,下賤的很。”

 街上的行人瞧見雲喬那一截子玉臂上齒痕,又幾人低首交頭接耳的議論,

 那嘲諷鄙夷的議論聲落進雲喬耳中,長衫下的她,不知不覺,還是落了滴眼淚。

 那滴淚水砸在抱著她的蕭璟手上,蕭璟微怔,將她那手臂也遮了去。

 抬眸冷眼掃向方才議論的人群,沉聲吩咐道:“把這幾個嚼舌根的,都給我帶下去拔了舌頭!”

 蕭璟這人,慣來就是上位者,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旁人言語羞辱雲喬,惹了他動怒,當即就要了這些人的舌頭。

 雲喬被他抱在懷中,始終沒有言語。

 遠處的人群裡,身量單薄的身影,立在烏泱泱的人群中,也遠遠瞧見雲喬那截子玉臂。

 白玉般的手臂,往日他不知瞧過多少回,新婚恩愛時,也曾啃著這玉臂動情,自然知曉是如何可憐可愛。

 只是眼下,瞧著那曾經屬於他的一截玉臂,被旁的男人,啃咬撕扯成那般模樣,沈硯無聲攥緊了拳頭,眼眶微紅。

 他說不清對雲喬是何種情緒,

 曾經夫妻五載,他未曾憐愛過她半點,而今更是拿女兒逼著她來伺候旁的男人,

 沈硯以為,自己是從未喜歡過雲喬的,若是有,那也是新婚前後,為著美色的淺薄喜愛,

 浮雲一般,半點也留不住。

 雲喬這些年來,在他跟前的模樣,太單薄太無趣太死板,太不像是一個生動鮮活的人。

 她就好像是從女則女戒,禮教規訓中,緩步走出的人兒。

 生得再美也無魂魄。

 直到柳姨娘死的那晚,沈硯在清楚雲喬一樣不守婦道後,第一次瞧見她骨子裡的野性和不馴。

 她比花樓出身的柳姨娘,還要離經叛道,還要世所不容。

 可是沈硯,就是莫名的,覺得她很是生動。

 像是荒原裡帶血的野獸,像是難以馴服的烈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