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 作品

第65章 受辱遷怒

 下在茶水裡的藥蕭璟半口未嘗,打馬出行宮後不久,夜裡的寒風便吹散了藥性。

 只是心口出放的半盒口脂依舊滾燙。

 ……

 另一邊的長安城,夜幕傍晚時分,雲喬睡在樹下搖椅上,臉上搭了個素白色的帕子遮面。

 安靜了好些日子的私宅門口,卻在蕭璟歸京前,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位趙家的小姐,早在東宮裡買通了人手。

 知曉蕭璟私宅裡養了個女子後,鬧著非要入京來。

 瞞著家裡人,悄悄來了京城,眼下就在私宅門口。

 趙家的馬車停在宅門外,私宅裡伺候雲喬的一個奴婢得了消息出來迎人。

 馬車簾子撩起,穿著一身紅衣,神情張揚跋扈的趙兮兒瞧著下頭的奴婢,冷哼道:“嬤嬤那老奴才呢,還不讓她帶著那被璟哥哥養在宅子裡的賤人出來見我!”

 趙兮兒這話傳到私宅內院裡時,雲喬仍舊睡在搖椅上,嬤嬤聽了那奴婢的話,唬了一跳,心道那祖宗怎麼來了。

 東宮伺候的奴才個個都知曉,趙家的這位小姐最得皇后寵愛,在明寧郡主和親後,便成了皇后欽定的太子妃。

 嬤嬤心裡早將趙兮兒當做東宮來日的主子,可不敢得罪。

 思量再三後,到底還是喊醒了雲喬。

 “姑娘……姑娘……醒醒啊姑娘……”

 雲喬迷迷瞪瞪醒來,扶著搖椅扶手起,那素白色的帕子跟著從她臉上滑落,流出一張清麗美豔的臉蛋。

 自同女兒分開後,雲喬瘦了許多,臉上都掛不住肉了,這清瘦後的樣子,卻比從前,更像了那位遠嫁和親的郡主幾分。

 嬤嬤瞧著,想到外頭那位趙小姐和明寧郡主的舊怨,憂心趙小姐會把火氣遷怒到雲喬身上。

 外頭那位主兒,可是實打實的刁蠻任性跋扈無狀,這些年京城裡的貴女,但凡多瞧上殿下一眼,她都恨不得讓家裡的小廝上去撕了人家的臉,當年輸給明寧更是趙兮兒心中多年隱恨,而今乍然瞧見雲喬這張肖似明寧的臉,她怕是恨不得扒了雲喬的臉皮洩恨。

 嬤嬤心下擔憂,衡量再三後勸道:“姑娘,外頭來了位小姐,嚷著要見姑娘,那位小姐身份貴重脾氣也大,姑娘要不尋個暗處避上一避。”

 雲喬懵了一瞬,正想問來人是誰,那趙兮兒已經氣勢洶洶的踹開了內院的門。

 木門砰得一聲響,那趙家小姐,也剛巧聽到了嬤嬤這番話。

 “就是你勾引的我璟哥哥不顧規矩體統把你這一個嫁過人的婦人給養在私宅裡敗壞他名聲的嗎?”趙兮兒瞧著樹下雲喬的背影,怒聲罵道。

 雲喬沒說話,也沒應聲,未曾貿然有什麼動作。

 嬤嬤方才說,這位小姐身份貴重脾氣也大,她知曉自己而今身份卑賤,惹不起尊出身尊貴的囂張女子,不如退讓低首,求個安穩。

 可她肯退,旁人卻未必肯放過她。

 那趙兮兒瞧著她一副畏怯的姿態,卻更覺來氣,罵道:“你就是這麼一副嬌滴滴的賤人樣子勾引璟哥哥的嗎?轉過身來,我倒要看看生得是什麼妖精模樣!”

 雲喬攥緊掌心,背身面對著院門,立在樹下仍沒有動作。

 那趙兮兒見她不聽話,更是怒不可遏,抽出腰間長鞭,就是狠狠一鞭子甩向了雲喬。

 長鞭的鞭尾掃在了雲喬手上,剎那便將雲喬手上皮肉打得裂開。

 雲喬疼得沁出眼淚,側身避讓,也總算扭過頭,看向今日的不速之客。

 一張臉,也暴露在了趙兮兒跟前。

 那趙兮兒瞧見雲喬的面怒,瞬時暴怒。

 抽著長鞭就往雲喬臉上打,邊甩著鞭子邊罵道:“怪不得,怪不得璟哥哥非要養你在身邊,原來是生了和明寧一樣的賤人皮相,我瞧見這張臉就噁心,非要抽爛了你麵皮不成。”

 明寧,又是明寧,又是那個蕭璟心心念念多年,至今求而不得的舊情人。

 她這張臉,生得像她,得了蕭璟的喜愛,也惹了旁人的忌憚厭惡。

 好像這樣一張在她臉上長了二十載的臉皮,在遇見蕭璟後,不再屬於自己,而屬於那個,他遙遠的愛人。

 那長鞭揚起,眼瞧著就要落在雲喬臉上,嬤嬤嚇得都面色雪白,跪在地上一疊聲的求趙兮兒停手,卻終究不敢觸怒未來的女主子,也不敢上前去護著雲喬。

 那一鞭子揚空而落,見雲喬頭疼的樹木都打得散落許多枝葉。

 眼瞧著長鞭即將抽在臉上,雲喬徒手握住了那鞭子。

 鞭子的力道打在掌心,更弄的她受過傷的手,血流如注。

 雲喬攥著那長鞭,昂首看向趙兮兒,緊咬著牙關忍疼。

 “你竟敢攔我!”

 雲喬身子纖弱,搖搖欲墜立在樹下。

 她攥著淌血如注的手,咬牙警告那人道:“姑娘應是高門貴女,該知草菅人命是重罪。”

 雲喬望著那位張揚跋扈的嬌小姐,試圖在長鞭恐嚇下自保。

 可趙兮兒聞言卻不屑冷笑,嗤道:“人命?我早查過了,揚州知府家的少夫人云喬,自甘下賤賣身為奴,而今就是璟哥哥養著的奴婢而已,我來日是要給璟哥哥做妻子的,他的奴才,就是我的奴才,我想打就打,想殺就殺,你能如何!”

 雲喬握著長鞭的手僵硬慘白,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能如何,她能怎樣。

 她沒有一個清白的身份,蕭璟把她變作奴籍,毀了她的自尊體面,讓她成為一個任人打殺的奴才。

 讓她此刻,連自保都艱難。

 雲喬在這一刻恨透了他,甚至隱隱後悔,會什麼曾經有幾回,殺了他,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她的心軟得到了什麼啊?

 是一次次被人,肆無忌憚的輕賤。

 罷了,何必掙扎呢,要打要罰,就要打要罰。

 左不過是一條性命罷了。

 雲喬閉了閉眸,鬆開了握著長鞭的手,昂首迎了上去。

 那趙兮兒見狀罵道:“下賤坯子就是下賤坯子,骨頭沒得一點硬處。”

 雲喬聞言心中苦笑,說不出話來。

 她的骨頭曾經很硬,後來一點點,都被旁人敲碎。

 如今,已然盡成齏粉。

 那趙兮兒氣勢洶洶的揚手就要將長鞭重新抽在雲喬臉上。

 鞭子劃破長空,眼瞧著就要落在雲喬臉上。

 突地一塊兒不知打哪來的石頭,砸到了趙兮兒腕上。

 那一砸力道極大,將趙兮兒手腕震得發麻,也讓她本能的送來了攥著鞭子的手。

 長鞭落地,只是那鞭尾處,還是有幾分濺到雲喬臉頰,留下一點鮮豔的血色。

 “誰?誰敢暗算本小姐!”

 一身玄衣陳晉抱劍從暗處走了出來,抿唇低首道:

 “在下是奉主子命令負責雲喬姑娘安危的護衛陳晉。

 雲喬姑娘只是一介弱女子,扛不住您一頓鞭子的,屆時真出了事,即便您身份尊貴不怕處罰,卻也傷了和主子的情分。

 如您所言,您是要嫁給主子做正妻的,主子的性子您也知道,他可不喜歡跋扈刁蠻的女子,一慣只喜愛溫婉賢淑大度容人的女子。

 前頭的明寧郡主,不就是如此嗎?

 更何況,您也知曉,主子在意明寧郡主多年,這雲喬姑娘的一張臉,便是主子聊解相思的慰藉,您若是毀了這張臉,難不成,是想要主子,不遠千里將那位郡主,迎回來嗎?”

 陳晉這番話,倒是句句踩在了趙兮兒痛楚。

 尤其是最後一句。

 雲喬再如何受寵,到底身份低賤,何況蕭璟說不準就只是將她當個玩物罷了,可那明寧若是回來,再是麻煩。

 趙兮兒如此想著,勉強壓下了對雲喬的厭惡。

 “哼,今日便先放過你,你在這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這回。”趙兮兒得意的說,話語裡滿是羞辱。

 雲喬被抽了兩鞭子後,身子本就脆弱,聞言更是臉色蒼白。

 她咬著嘴唇,不肯跪。

 “人生天地間,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算什麼?也配讓我跪?”

 隱忍再三的屈辱,終於還是沒能徹底壓住,撕裂了雲喬的理智,洩出了幾分恨意。

 她說這話時,唇角勾著冰冷的弧度,周身透著刺骨的寒氣。

 那趙兮兒見自己眼裡卑賤出身的雲喬,居然敢這樣對著自己說話,更是怒火難消。

 氣怒道:“我是什麼?我是主你是奴,我要你跪,你就得跪,要你死你就得死!來人!給我打斷她的腿!”

 這刁蠻跋扈的小姐,倒是和蕭璟性子相似,或許他們這樣的權貴,早習慣了輕賤別人的生死。

 眼前的趙兮兒如是,在揚州時候的蕭璟,亦如是。

 雲喬神色清泠泠,頰邊掛著道血痕,就立在前頭,沒有半點神色波動。

 趙兮兒帶的奴才本就立在跟前,一腳踢在了雲喬膝蓋處。

 雲喬腿膝生疼,不得已,微微彎曲。

 到底還是疼得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