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張希望 作品

第三十章 練魂宗

生在陽間命散盡,死歸地府命可訴,陽世之間積善佇德記生冊,陰曹地府古往今來放過誰?

傳說去往鬼界時,會先走一段青石路,那裡周遭彷彿如夕陽般,盡地血色霧氣在繚繞,陣陣腥風聞之令人慾嘔。

腳下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不仔細走便摔得面目全非,往左右看去,兩道旁還長滿了細莖豔花,既鮮亮又黯淡。

而幾百年前,這青石路中央,出現了一座矮房,通身白牆,門口掛著兩盞似是紙做的燈籠,籠內燈芯經久不滅,據說取自深海傲珠,萬年生亮。

那白牆內常有濃煙升起,其味難聞至極,參雜著焦臭與腐爛氣息,令人排斥,遠遠而行。

也常有人走過,會好奇的問上一問,可引路的黑白無常早已生厭,不予回答。

這是入鬼界的必經之路,後被稱這條青石路為鬼道,鬼道途中的矮房,其實就是煉魂宗。

大約過了數十年,這矮白房經年累月被濃煙渲染,牆體就已積攢了濃厚的黑灰,呈黑暗牆色。

因此門口的兩盞萬年生亮的傲珠越發光明,生生照亮了這鬼道。

上古神器——聚氣八卦爐,年代已久,天地神飛昇成神時,從東海底帶出,因爐底有了裂痕,早已廢棄。

天地神不知在何處尋到古龍鱗,煉化後竟然將八卦爐恢復如初,這才練出了聚靈器。

八卦爐是上古神器,又有古龍麟鑲嵌,靈氣濃郁非常,專克惡煞之氣,煉化惡魂只需七七四十九日。

練魂宗內

一個青年和一個少年正在練魂,今日是第五十四日。

“師兄,你說今年會來幾個師弟啊?”散著烏黑長髮的少年半躺在爐前,手肘撐著身子,雙腳交叉,愜意的抖動著。

昭遠棠的臉蛋被火光印照的通紅,他在八卦爐的正中間,正盤腿閉著眼,額鬢時不時流下幾珠清透的汗滴。

衛朝桓耷拉著臉,依舊自顧自的說著:“趕緊來小師弟吧,這樣我和師兄就不用守著爐子煉化惡魂了,就可以跟著掌門再去外界玩了...”

“人界的好吃的,我都沒怎麼吃過呢...人界和鬼界都熱鬧,不像煉魂宗,常年就我們幾個人,還不能離開,守著這爐子,無聊透頂。”

“也不知那小少年的病好了沒,師兄,你說他會不會已經死了?應該不會,差鈴見到了定會與我說的。”

“上次去東海,還以為能到處逛逛見見世面呢,我還想給差鈴他們開開眼呢!哎!師兄!你睡著了嗎?”

昭遠棠依舊未回應,像是睡著了一般平靜,皺著眉頭精神專注,像是沒聽到那話嘮少年說的話,只管爐內燃燒。

“師兄?算了,我去鬼界聽聽新鮮事兒吧,順道去看看人。”衛朝桓坐起身來,垂著頭說道。

這昭遠棠師兄,向來就是一張正氣凜然的臉,讓人不想親近。

“師兄啊…您慢慢練魂啊~我去望風……”

昭遠棠連眉頭都動一下,心裡清楚,這小師弟又要去鬼界轉悠了。

他和小師弟分工明確,他不愛見人,只管練魂,小師弟愛看熱鬧話也密,去鬼界時常常給他帶活兒回來。

衛朝桓,年十七,長著一雙如明珠般璀璨的眼眸,熠熠生輝,亮堂極了。

他是幾年前來到練魂宗的,是被枯朽老兒從人界帶回的,至於從人界哪裡,他已然記不得了。來到練魂宗,他在人界的記憶就越來越淡,到後來,甚至忘記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練魂宗,說的好聽點還算個宗門,可這宗門細數下來,衛朝桓也就見過三個人。

昭遠棠是個寡言少語的師兄,總是沉悶著臉,眉頭如鎖;枯朽掌門也是終日不見身影,唯一一個從不出門的師姐白姬還是個啞巴……

白姬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整日蓬頭垢面,除了燒火掃灰,就是做飯。

可她做的飯總是很鹹,鹹的齁,而且湯汁很多。別說昭遠棠很少吃,連衛朝桓那張明媚的臉蛋喝下一口湯,都會苦著臉嘆氣。

衛朝桓常常欲言又止,若白姬師姐會說話,那自己在鬼界聽到的那些故事就有人說了!可惜了,白師姐是個啞巴,可惜了,昭師兄不愛說話。

還有啊,白姬師姐總是用那種看孩子的眼神看他。

明明她也知道自己做的飯不好吃,可每次端坐著,眼神裡總期盼著什麼東西,衛朝桓雖然難以下嚥,卻還是假吃點頭。

一旦衛朝桓點頭,白姬那雙眼就垂下,失落不已。

後來衛朝桓厭倦她這種眼神了,那失望好像總能揪起自己的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行,他乾脆就躲遠些。

索性就經常去鬼界轉悠,鬼界就不一樣了,幾年如鬧市,哄哄吵吵,有時碰上惡鬼,還順道帶回練魂宗,替鬼差們省了不少事兒呢。

練魂宗的大門已呈黑褐色,這可不好隨便碰,上面的菸灰很難洗掉的,那上面攀附著上百年的惡魂灰霧。

衛朝桓每次回到練魂宗,就會大打開門,從不閉門,可不久後就會被關上,他又一次實在忍不住想要看看到底怎麼關上的。

躲在石柱後發現是白姬關的,可太奇怪了!他和師兄開門都是戴著布套,白姬師姐直接用手,並未留痕。

他當即去問,白姬師姐說不出話,他只能作罷。

今兒倒是奇怪,這大門微微敞開,他都不用帶布套了,抬腳撥開門,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他走過青石板,看到兩道旁開滿了豔紅細莖的花,微微俯下身子想要摘下一朵,嘴裡說道:“這花倒也詭異,十年如一日的開著,不結果,不落敗,像假的一樣。”

那花倒也脆弱,一折就斷,還流出白色濃漿,一片紅一滴白,看的衛朝桓一愣一愣的。

這不會是疼哭了吧?!衛朝桓心中騰昇愧疚之意:“不好意思啊,你也疼啊…下次不摘了,不摘了。”

其實這麼多年,他從沒動過要摘它的念頭,可他老想給那少女送點什麼,這不看到這花突升一念嗎!

衛朝桓退了兩步,鞠了一躬,真誠道歉說:“對不起啊,以後我天天給你澆水!你要是還活著的話……”

說完回頭望了一眼,看著手中豔紅的花,撇著嘴走了。

可他不知道,鬼道中青石板道旁豔色花簇,叫曼珠沙華,每一株就代表一個人,承載著無數人生生世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