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慈無

  “阿彌陀佛,檀越,方才多有得罪。”

  王魃被這一幕搞得不明所以。

  但見對方並無惡意,連忙也回了一禮,隨後疑惑道:

  “前輩……敢問方才到底是為何?”

  慈無卻笑了笑,並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反問道:

  “敢問檀越,對如今小倉界的情況,知道多少?”

  “小倉界?”

  王魃眉頭微皺,旋即搖了搖頭:“晚輩一心修行,且境界低微,並不是太清楚如今局勢。”

  慈無卻笑了起來:

  “大洪水之事,檀越亦不知麼?”

  王魃心中一動,開口道:

  “此事自然是知曉的,只是除此之外,晚輩所知不多。”

  慈無輕輕搖頭,又問道:

  “無礙,那檀越覺得,三洲群起,與風臨洲爭奪棲居之地,未來誰勝誰敗?”

  王魃頓時遲疑了下。

  “檀越直說便是。”

  慈無隨和道。

  王魃看了眼對方,還是口不對心道:“風臨洲固強,但應對三洲之力恐也為難……”

  “呵呵,檀越所言,恐非真心。”

  慈無聞言微微一笑,旋即自顧自道:

  “三洲固然盡起,可畢竟遠渡重洋,猶如無根之木,而風臨洲卻不然,風臨洲三宗之名,遠揚九洲,三洲縱是一時強盛,卻也終為土灰。”

  這話頓時讓王魃有些意外:

  “前輩看好風臨洲?”

  慈無卻也搖了搖頭:

  “三洲固然凋敝,可風臨洲以一己之力抵擋三洲,即便是勝,也只會是慘勝。”

  “若此時有外洲修士趁亂而來,即可一戰而下。”

  王魃頓時皺起了眉頭:

  “依前輩的話,三洲本不該與風臨洲交戰才是……”

  “不戰亦不行,大洪水之下,三洲陸沉,億萬兆生靈毀於一旦,三洲修士,便是最後一點餘燼。”

  慈無再度搖頭道。

  王魃的眉頭頓時越皺越緊:

  “戰不是,不戰亦不是,難道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慈無聽到王魃的話,似乎想到了什麼,幽幽嘆道:

  “是啊,戰也不是,不戰也不是,難道,就沒有別的路麼?”

  旋即,他反問王魃道:“若是檀越你,可有辦法麼?”

  王魃微微遲疑,腦中倒是立刻便跳出了些許的念頭。

  試探道:“不如化整為零,分散往其餘各洲,如此或許不會引起當地的反彈……”

  慈無卻緩緩搖頭:“此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王魃頓時沉默了。

  對方所言,的確如此。

  三洲之物力盡歸於這些逃難而來的修士,光是王魃遇到的那幾個塗毗洲金丹修士,便已經是富得流油。

  若是分散開來,必定會引來爭奪。

  而想讓這些修士們以放棄資源為代價,求得生路,或許有少部分人會這麼做,但絕大部分修士都不可能如此。

  放棄修行資源,那與凡人又有何異?

  還不如盡起兵戈,自求生路。

  “檀越還有辦法麼?”

  慈無卻是又追問道。

  王魃遲疑了下,旋即說出了另一個辦法。

  ……

  大晉。

  天京城。

  深宮之內。

  一位身著太子袞袍的青年人,正跪伏在一處殿宇前,不敢有絲毫的動彈。

  一旁,當今大晉名義上的主宰者,晉帝秦運桓面色微沉地站在青年身側,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中帶著一絲恭敬:

  “父親,凌霄遇……遇難,勝雍這個當父親的雖負全責,可也畢竟是無心之失,我們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宮殿內,頓時傳來了一道渾厚的嗔怒之聲:

  “你不用為他開脫,你這個當爺爺的,難道就沒有責任麼!”

  秦運桓語氣微滯,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黯淡:

  “兒子……自是不可推卸。”

  相比起大楚,大晉皇族嫡系子嗣十分稀少。

  尤其是到秦凌霄這一輩,嫡系之中男丁倒是不少,卻只有一個女娃,且其天資聰穎,天分極高,自是備受寵愛。

  不光是自己的父親喜愛,時常帶在身邊指點,便是自己這個當爺爺的,也是百般疼愛,驟然聽到凌霄失蹤,隨後連魂燈都熄了之後,差點沒把秦勝雍這個太子活活打死。

  但事已至此,再是責備也已無用,眼見著秦勝雍被禁去了修為,在這跪了數月,他心頭那股氣也勉強消去了一些,再加上各方面的求情,他也不得不親自來此,把太子給接回去。

  只是看樣子,即便隔了數月,老頭子仍還在氣頭上。

  宮殿內,那聲音忽然語氣緩和了些:

  “我總覺著小凌霄還活著……你們去海障那邊看了沒?”

  秦運桓連忙道:“父親之前說過之後,四弟便立刻親自前往,不過南部沿海的這條海障咱們為了抵禦三洲修士,放任其成長,如今規模愈大,實在是難以勘察,四弟只是元嬰境,也只能匆匆檢查一遍,並沒有發現凌霄……蹤跡。”

  那聲音卻仍有些不甘:

  “我聽說小凌霄是被地脈轉移走的,你們有派人查過地脈麼?會不會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秦運桓遲疑道:

  “這……地脈變化無常,咱們沒有特別擅長這方面的人手,倒是萬象宗那邊,厚土峰的胡峰主和千流峰的苗峰主如今都還在那邊蒐羅,聽說還有幾位峰主也在那邊……凌霄和萬象宗的弟子一同失蹤,想來若是他們找到了自家的弟子,應該也能找到小凌霄,對了,長生宗的人也在幫忙尋找。”

  宮殿內頓時傳來了有些氣惱的聲音:

  “糊塗!兩宗雖與我秦氏世代交好,可打鐵還需自身硬,莫要全將希望寄予在別人身上!”

  “是,父親教誨的是……只是,運桓仍是不太理解,兩宗宗內化神、元嬰如此之多,明明可以禦敵於海上,為何非要只派出少許修士在西海國駐守,他們到底是打得什麼主意?”

  秦運桓不解道。

  聽到秦運桓的話,宮殿內的聲音,微微沉默後,終於回道:

  “或許是想著趁機磨練出一批化神,又或者有其他的打算……太祖留下關於此界的讖言,如今已經越來越接近,咱們也不用理會這麼多,跟著他們便是,看在太祖的面子上,他們不會捨下我們。”

  秦運桓聞言,若有所思。

  “行了,你這次來的目的我知道,把這小子帶回去吧!另外,繼續給我找!小凌霄是我的後裔,我的靈覺不會有錯。”

  宮殿內,那聲音再度道。

  “是!父親!”

  秦運桓連忙拉起了旁邊的秦勝雍,然而這才發現,秦勝雍竟不知何時,已經昏死了過去。

  秦運桓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心疼。

  打罵的時候痛快,可回過頭來,這畢竟還是自己的子嗣。

  為人父母,便是修士,又豈能真的無視。

  更何況堂堂元嬰修士竟然生生跪暈,恐怕不光是被自己和父親輪流懲罰的緣故,也是他心內自責過度,甚至影響到了道心,以致心魔叢生所致。

  當下心中一嘆,連忙將太子秦勝雍帶走。

  很快,皇宮之內,便有數道元嬰修士,匆匆往西海國方向趕去。

  ……

  “檀越是說,去尋找大洪水的源頭,從源頭解決?”

  慈無看著王魃,微微側目,只是眼中卻看不出有什麼想法。

  王魃點點頭,旋即露出了一抹赧色:

  “晚輩可能是有些異想天開了,晚輩不知道這大洪水究竟是從何而來,竟能將三洲淹沒,可萬物皆有來處,若是瞭解了這大洪水的根源,咱們或許便能有辦法緩解,甚至消弭掉這場災劫。”

  慈無微微沉吟,旋即道:“這便要從膜眼說起了。”

  “膜眼?”

  王魃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之前在遇到那處能夠源源不斷生出颶風的漩渦時,秦凌霄似乎也曾提到過。

  只是對方明顯也所知不多,僅是提了名字,這膜眼到底是什麼,王魃卻也不太清楚。

  不懂自然便要問。

  “敢問前輩,這膜眼又是何物?”

  慈無看了王魃一眼,微有些訝異道:

  “吾若是未曾看錯,檀越傳承的,應當是上古之時便流傳下來的萬法脈,尊師難道未曾提過麼?”

  王魃心中一凜。

  萬法脈一旦完成五行互生之後,極難被看出根底,卻沒想到這僧人竟是一口便道了出來。

  莫非是和那個明善一般,能夠讀心?

  王魃心中思索,口中卻是道:

  “可能是我修行還未到家,老師不曾提起。”

  慈無看了眼王魃,似是知道他是胡謅一般,只是並未拆穿,而是解釋道:

  “膜眼,或者也叫眼子,便是此界天地胎膜破損之處。”

  “與界外相連,內外感應之下,而生出種種異象。”

  “膜眼所在,必有災劫,或是天火,或是妖風,或是傾世之水,或是滅國之雷……此間海障之中,便有能生出元磁的膜眼,故而這整片海域,都被元磁之力覆蓋……”

  “這些元磁,竟是膜眼產生的?”

  王魃難掩吃驚之色。

  他猛然間想到了中勝洲修士臨時洞府內的那張地圖。

  之前他還有些不解,可是如今想來,地圖上的那些黑點莫非就是膜眼的位置?

  想到這裡,他又忽然一驚,忍不住看向慈無。

  “大洪水,莫非也是……”

  “檀越所猜無錯,大洪水之源頭,正是一處膜眼。”

  慈無微微頷首。

  王魃此刻心中卻猛然又回想起,昔日在燕國玲瓏鬼市之時,師父姚無敵和唐籍師叔都曾提到過,天門教的教主被抓去堵了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