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云溪 作品

119.七成 今日一更(近五千字大肥章)......

王婆子鬧一場肚,在茅房裡咿咿嗷嗷做了一場戲才出來,回到盧家坐著喝了碗水,這才表示緩過來了,過小年忙,知道女兒是在外邊忙營生,也不久坐了,婆媳倆挎著那個籃子走了。

盧婆子把人送到院門外,看著人走遠了,轉身走向西廂。

 

門鎖還掛著,有一角窗紙被人沿著邊兒小心齊整的用指甲弄開了,放下來瞧著還正常,用手指卻能往上挑起一塊,足以看清屋裡的情況了。

 

她哼一聲,轉身進灶屋忙去,今天半夜家裡人都會到沈烈那小院去,她得把三天的乾糧備出來,且忙著呢。

 

十里村外,終於出了村,山道上沒有人了,王家大兒媳終於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娘,你知道嗎?春娘還是藏了話的,盧家那糧食都打架子堆了,堆了滿滿一屋,少說有四十多袋!四十多袋!”

 

王婆子差些嗬一聲驚呼出來:“四十多袋?”

 

“對,好些是縣裡糧鋪裝糧食專用的那種大袋的,一袋就是一石!還有些是稍小些的袋子,應該是自家收的糧食和豆子,他們老盧家這糧食,至少得有三十六七石吧?”

 

婆媳兩個相視一眼,默默把盧家人口一算:“這不是能吃個三年?”

 

這是按正常吃飯算的,要是真碰上大災大亂,誰正常吃飯啊,那不得緊省著吃?不餓死就行,四年五年也不是撐不過吧?

 

“盧家沒這麼多家底吧?就算自家的糧佔了小半,那還有一多半呢,糧價都漲成什麼樣了?他們能買得起這許多糧?”

 

說買得早的他們可不信,盧家自家買糧就緊著給他們家送信了,那時候已經限售了,就連豆子,他們本家人遲了幾天去也漲上天了,一天能買的量可不多,糧價豆價直往上飄,照時間算,越到後面越貴,多少錢買得起幾十袋糧囤家裡?

 

“不知道,春娘還真有福氣。”

 

王家大兒媳偷看過盧家到底存了多少糧後就徹底酸了,心中更堅定,一定要籠絡住盧家人,這世道要是真亂了,務必讓盧家跟著她們王家走才行,絕不能叫馮家把人和糧籠過去了。

 

王家婆媳打著這樣主意,殊不知,她婆媳二人是上午來的十里村,馮家大郎和馮家二郎下午就也出現在了村裡。

 

馮家兄弟身後揹著個揹簍,不是從村口進的村,而是從盧家後邊山裡下來的,雖然走的是近道,還是叫盧家幾個鄰居看見了,喲一聲,稀奇道:“喲,這不是柳孃的兄弟,你們今天也了王家也什麼,寒喧幾句就往盧家去了。

 

進了院子先揚聲問親家伯母在嗎,等盧婆子聞聲從灶屋裡出來,哥倆才笑著往裡走。

 

盧婆子親熱的把人往堂屋裡拉:“快進來喝口水,今天怎樣?”

 

馮大郎還在堂屋門口,先就把自己身後的揹簍放了下來,把蓋在上頭的東西移開,從裡頭拎出一隻綁得嚴嚴實實的山雞來,低聲道:“學得很好,我跟二弟現在進林子弄點吃食

 

什麼的算是學到了,我爹孃一直讓我謝您,也多謝沈兄弟,今兒套了三隻山雞,一隻我給了沈兄弟,一隻給您加個菜。”()?()

 

 

 

盧婆子一看那山雞,眼睛都亮了:“你們哥倆自己套到的?”()?()

 

 

馮大郎笑著點頭,把雞給親家放在堂屋外邊,就小聲道:“水我們不喝了,最近縣裡有流民,家裡也緊張,我們回去還要帶著堂兄弟們再把彈弓好好練練,親家伯母,沈兄弟說領進門的東西都教了,往後就全靠我們自己摸索和練習,後邊一段時間我們應該就很少過來了。”()?()

 

 

盧婆子清楚,她們雖只說防流民,並不明說什麼,親家家裡卻是往上還有老人,都是戰亂裡過來的年歲,想是也想到找後路去了,當初聽了她們家給遞的話就馬上跟著備了糧,細糧買不起,豆子便宜的時候囤了不少,這些東西只怕也會想找地兒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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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頭:“行,都忙去吧,一切小心,也幫我給你爹孃爺奶轉句話,好好保重。”

“欸,您也保重,等我姐從縣裡回來,您幫我們帶句話,不用操心家裡,您家幫我們很多了。”

 

盧婆子眼底有些潮熱,直點頭:“好,好。”

 

哥兒倆把野雞給盧婆子送到,來道了個別就走了,盧婆子這一回直送到院外好遠。

 

一樣的情況,其實還有施家和周家,沈烈最近十餘日在村裡是半點沒有閒著,除了教五家孩子,私下裡和幾家商量過,把幾家那靠譜的一兩門姻親裡選出的一兩個子弟也帶了帶,不教別的,只教打獵,再教點兒防身的東西防流民。

 

幾家各去遞信,都有交待莫要張揚,大家都走山路,直接在山裡碰頭,跟五家孩子們學習的時間地點也完全錯開,學到最後,一家得了很小一瓶保命的好東西,都是小心收著,且在家中族中也閉口不提,流民都圍在縣城門口了,關鍵時候這東西其實也算是底牌。

 

~

 

祁陽縣城,東福樓,回歙州老家的許掌櫃也回來了。

 

回了一趟老家,許掌櫃的神色並不輕鬆,歙州是州城,在歙州能聽到的消息比祁陽這樣一個偏遠小縣要多得太多,而且東福樓的東家其實就是歙州人,東家那邊路子又比許掌櫃要更廣。

 

因而回去這一趟,他神色倒愈見凝重了。

 

於大廚和賬房自然都湊過,眾人神色都有些凝重,往常不是沒有人反,大乾開國並不算久,疆域也是逐年一點一點收復的,時隔幾年總會有那麼一處兩處會有人反,太正常了。

 

可沒有哪一次,造反的人這樣多。

 

賬房和許掌櫃算是老搭檔,這會兒不免問了一句許掌櫃對家小有沒有什麼安排。

 

許掌櫃點頭:“後邊也不知道怎麼個情況,東家都說不好北邊的情況會持續多久,朝廷壓不壓得下來,我也不好做旁的打算,就在王家大宅後邊的一條街上租了進院子把家人安置過去了,厚顏求了東家,真要是亂到咱們這邊來,讓我妻兒父母能進東家家中求個庇護。”

 

東福樓東家便是姓王,王家大宅賬房是知道的,當然也就知道

 

不是許掌櫃不租在王家大宅同一條街上,而是王家大宅所在的那一條街一共沒幾戶,還全是王家人的產業,都是佔地極大的大宅,你就是想租也沒地兒租去。

 

東福樓的東家,至少在歙州地界來說還是有點兒背景,本朝早已禁養部曲了,但士族庶族有手腕的,換個名目作家丁佃客也不知安置了多少,不敢說有多大的手段,關鍵時候護著王家大宅應該還是可以的。

 

賬房頗有些羨慕,也就是許掌櫃這樣跟著東家十數年的老掌櫃有這臉面了。

 

說完外事,又問到酒樓事務上,許掌櫃一眼掃到樓裡的菜牌,發現少了不少,細一看,豆腐、醬幹、素毛肚,全撤了。

 

“桑娘子她們不供貨了??()???&?&??()?()”

 

 

賬房點點頭:“也沒法供了,縣城門外圍著的流民現今少說有二百餘人了,縣衙倒是一再去人,劃出一片較偏的山地讓他們安居落戶,可這大冬天的,除了個戶籍什麼也不捨得給,沒吃沒住沒農具沒糧種,連句免徵稅賦的話都不敢放言,要什麼沒什麼,怎麼落戶?()?()”

 

 

許掌櫃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怎會如此?流民圍縣有什麼好處,縣令倒不緊張?()?()”

 

 

賬房搖頭,瞧著沒人,與許掌櫃道:“跟縣裡的大戶正扯皮呢,說是災情報上去了,上邊公文還沒下來,不敢私自開倉,讓縣裡的大戶出糧出錢。()?()”

 

 

話到這裡,已經不需要賬房再說了。

 

大戶,大戶家裡的錢糧也不是風颳來的,肯搭個粥棚施點粥已經是大善人了,更多的這會兒怕是拿縣外的流民當肥肉,要活命,行啊,投身為奴唄。

 

自是有願意為奴的,但那只是少數,已經逃了這一路了都沒把自己給賣了,活路就在眼前,哪還有多少人願意為奴。

 

三方拉鋸,便就膠著在這裡了。

 

許掌櫃也沒話了,這情形是沒法供貨,進出縣城沒帶錢糧還好,要是帶了錢糧,不數十人結伴怕是都不安生了。

 

說起桑蘿,賬房自是提起了那日桑蘿和沈烈來縣裡帶了八張狼皮一張黑熊皮的事,聽得許掌櫃也是一愣一愣的,問於大廚:“他們從前也獵這些?”

 

於大廚搖頭:“那倒沒有,從前也就套點山雞野兔什麼的。”

 

許掌櫃想想沈烈幾人是怎麼回到淮南道的,穿山過嶺繞了有小半個大乾朝疆域啊。

 

“是個有本事的。”

 

有本事好,有本事才活得下去。

 

~

 

沈烈和桑蘿不知縣裡許掌櫃還提起他們二人來了,家裡近來又得了不少山雞,有沈烈套的,有沈烈教的那幾家子弟學會後往這邊送的,想著後邊不知哪天就該避進山裡了,桑蘿沒捨得都吃了,折騰著做成了臘雞。

 

入夜後的十里村極靜,村中各家都睡下後,沈烈就在院外候著了,暗夜裡有悉悉索索的動靜,而後是三聲鳥鳴,沈烈做了個回應,不一會兒就有人影出現在山下,十七人挑著空擔,在旁邊的林子裡不知藏多久了,連火把也沒敢打。

 

沈家長房院裡不見燈火,一條條人影快速進去,而後院門就關上了。

 

 

大山這些人熟門熟路把挑筐放進後院,而後就直奔沈家主屋,沈家這主屋現在東西已經全搬空了,為了方便大家夜裡打地鋪,就連竹架子也早就在前幾天移去了後院。

 

 

幾家留守的早備好了吃食在這邊候著了,這會兒都擺在主屋的桌上,小年夜,飯菜都備得豐盛。

 

大夥兒一進來,桑蘿家這間屋子,那當真是擠得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了,陳婆子幾人忙退出去給騰地兒。

 

一群人今天就路上吃了點乾糧,早餓得前心貼後背了,看到一桌子好吃的,洗手什麼的都顧不得,端著碗拿著東西就吃。

 

陳婆子在門口小聲道:“可不能吃急了,慢著點。”

五家挑糧的主力,今年也算過了個與眾不同的小年。

 

等都吃飽了,桑蘿和沈烈一起把地鋪鋪起起正事。

 

臘月十四到臘月二十三,他們每日裡不歇,一共走了三趟,第一趟二十人,後兩趟每次留三人看糧,十七個人挑糧,當然,最小的鐵柱只能算打雜的。

 

男人力氣大些,咬著牙打著蠻,一趟能挑走兩石,女人揀各家小袋些的糧挑,走一趟或挑一石半,或挑一石,三趟下,現在除了盧家的糧食一袋沒運,沈家因為要給大家騰地方住,糧食是最先被搬空了的,施家和陳家人口少,糧食相對也少些,現在也不剩多少了,也就周家因為人口多家境好囤糧多些沒運完。

 

陳大山一直是主事的,就與沈烈道:“再走一趟,我們四家除了吃用的口糧,其他的就能搬完了,還能有些餘力,各家今晚看看有什麼別的緊要東西要帶的,鹽之類的,用罈子裝好也可以先挑走了,正好走了這一趟回來再有幾天就是除夕了,到時就把包袱什麼的該背上背上,做個樣兒從縣裡回村,正月初二就挑下一程。”

 

這是原就說好了的,第一程大家合力先運走七成,餘下三成由盧家單獨再往第一個藏糧點挑。

 

其實餘下的那三成,除了各家各留下的一兩石吃用的口糧,差不多也就是盧家的存糧了。

 

盧婆子聞言眼睛都亮了亮,終於,正月初二開始,她們家的糧也能轉移了!雖然只她們自家人挑,相比眾人一起挑的速度要慢得多,但盧婆子也沒忍住心中激動。

 

桑蘿臉上也露出些許笑意來,想了想,道:“正好,年前幾天你們都回來了,咱們幾家合起來以備年貨的名義再去一趟縣裡,各位家裡要是還有餘財的話,留些許應急,其它的我建議再多備些鹽或藥之類的東西。”

 

想到盧家和施家的藥材至今還沒買上,便道:“銀錢不夠的話,看看有什麼不好帶走的,該當就當吧,真到亂的那天,咱們一走,村裡的屋子,屋裡的東西可就都不算咱的了,能多換些物資就多換些物資,鹽存儲得當能放許多年的,我不知道大乾國運會怎樣,只是咱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何不就做好最壞的打算?歷來王朝動盪如果發展到改朝換代那一步,必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咱們,最好是做好在山中避居幾年的準備。”

 

眾人把這話都聽了進去。

 

幾年啊。

 

陳老漢點頭:“確實是這樣沒錯()?(),

 

幾年能太平都算是運道的()?(),

這事得聽阿蘿的()?(),

大傢伙自己好好想想?()_[(.)]?√?♀?♀??()?(),

要在山裡呆幾年的話,各家可還缺什麼,一趟都買了吧,備年貨的當口,買著也不打眼,何況也就這幾天我們能集齊青壯往縣裡走了。”

眾人皆點頭,一小家一小家湊在一處商量,不過屋子總就那麼點大,誰都聽得著,各家時不時互相給些建議。

 

說到最後,施二郎媳婦拉了大嫂甘氏去後院說小話,說的自然是她自家的兄弟還有甘氏的弟弟都跟沈烈學了些時日弓箭的事。

 

“為了穩妥,教的是彈弓,但換成弓箭也不難的,那藥也給了,你二弟讓我給帶話,叫你安心。”

 

甘氏抹抹眼,直點頭:“好,好。”

 

一樣的情形,盧婆子和馮柳娘,周村正媳婦私下跟自家兒媳說,有的是去澡間方便,有的是去灶屋洗碗,藉口不一,但全避開了王春娘。

 

正事議畢,次日要挑的糧食和乾糧也都備好,也該讓這些在山裡走了十餘天的躺下歇歇了,陳婆子幾人就告辭離開。

 

路上,陳婆子小聲提點盧婆子:“過幾天都要回來,你們家春娘你可千萬管好了。”

 

第一程的點王春娘可是清楚的。

 

盧婆子拍拍王婆子,笑道:“放心,這回我直接把人綁了嘴堵了,門再一鎖,別說出門,就是她親孃年前還清原因,關係著一家人生死,都是拎得清的,讓栓柱鐵柱看著點兒,保管半點動靜鬧不出來,絕不給大家夥兒再弄出么蛾子來。”

 

她是再不敢信王春娘了,不管她還犯不犯蠢,怎麼保證,反正絕不給機會就對了。

 

一起走的施二郎媳婦聞言大鬆一口氣,小聲贊:“嬸子,您真是明白人,有您這話我可是能安心過個年了。”

 

陳婆子失笑,施二郎這媳婦哪哪兒都好,就是這心直口快,嗯,這心直口快在這兒也怪討人喜歡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