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歡娘買了許多小魚乾,白茸也大著膽子試了不少妖界的特色小吃,味道都不錯。




兩人正在一起喝著冰露,據說是用花妖用秋天第一滴清晨新露與花蜜一起釀的飲品。




九鬱不知鑽去哪了,他回來時,手中竟然拿了一個錦盒。




歡娘朝他們嘻嘻一笑,說她吃太多了,胃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白茸給她說了促消化的藥方子,她消失得飛快。




只剩他們。




白茸再打開盒子一看,盒中竟放著一支漂亮的芙蕖花簪。




魚燈下,九鬱幾分不好意思地問:“我剛挑的,你喜歡這個嗎?”




他一直有聽說,並且在人間的時候也觀察過,漂亮女子頭上都是簪珠戴翠的。




小木頭長得那麼好看,但是頭上卻一直很素雅,基本沒什麼裝飾,他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款式。




白茸低著眼,看著盒中簪子,沉默了許久——九鬱很是忐忑,有點怕自己買到了她不喜歡的,卻見她朝他笑:“很喜歡,只是,我已經麻煩你太多,這般昂貴的禮物……”




見她如此,九鬱立馬截住她話頭。




“沒有別的意思,你收下吧,就是一個……小小的紀念禮物,我想給你買。”他面容浮現淡淡的紅,眼睛看著別處,“今晚玩得很開心。”




半晌,她終於收下了盒子,柔聲道:“謝謝你,九鬱。”她很感動,心裡暖融融的。




他開心時,原本偏琥珀色的眼,便會顯出一點暖融融的暗金色來,和白蛇原身的瞳孔顏色很像。




“走,我帶你繼續玩。”九鬱卻沒在意,一轉身,又叫她,面容在魚燈光暈下被勾勒得清晰。




白茸朝他莞爾一笑,隨了上去。




一路上,有許許多多不同妖獸,白茸一路還見到了不少成群結隊的小狐狸,都在擺攤,賣力推銷自己的換顏丹和狐絨。




九鬱道:“應該都是青丘來的了,他們現任族長,本來是隻九尾狐,但是當年不知在哪被人砍了兩條尾巴,後來性情就大變了,變得很是乖張。青丘現在日子很是不好過,跑出了不少流民。”




白茸嗯了聲,也沒多問,又專心聽九鬱繼續解說下一種妖。




兩人玩的很是愉快。




這樣安穩的日子,簡直像是在夢中。




歡娘先回了云溪村,本來在哼著歌兒,卻沒料想到,見到的是通明的火光。




隨後,便見一列佩劍仙兵從村中




走出。




嚇得她化回了原身,躲在外頭,等他們都走了才鬼鬼祟祟回村。




她拉了一隻犬妖,問道:“剛是怎麼回事,這些人過來做什麼的?”




犬妖也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似乎是來尋人的,每一戶都搜了,村中木妖都被拉去驗查了。”




好在仙妖素來不合,村中人又都與九鬱交好,這一次,倒是勉強躲過去了。




歡娘捂住了怦怦直跳的心,一下就想到了那日在雲山遇到的仙官。




好在九鬱和小木頭都恰好不在。九鬱又有那遮掩氣息的術法。她尋思著,回來定然要把這事告訴他們。




*




九重霄之上。




華渚離開後。




他眉眼沉沉壓著,腦中快速過了一遍華渚所說。衣衫和身體都極涼。




在冷寂的殿內安靜坐了一個時辰。




殿中那一盞淨火依舊燃燒著,但是其中殘餘的靈力碎片越來越暗淡。




終於,在去年的時候,也完全消失了。




她將曾給過他的所有東西,都收走了。




那個女人很可能不是白茸,出現的時間地點實在是都過於微妙。他性情冷酷且多疑,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卻也絕不會輕易相信。




若是假的,便抓出來,仔細殺了。




若是真的……他眉間凝起一點霧靄,不再多想此事。只想起這麼多年,經歷過無數次幻覺與被贗品欺騙後的暴怒。




那隻原本握在手中把玩的白釉杯,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捏碎了。銀色的血順著骨節分明的指間留下。




他容色平靜,扔了茶器,也不再管鮮血淋漓的手,開始在腦中思索下一步行動。




宮外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韶丹清脆的聲音傳來:“讓我進去。”




她手中託著一個托盤,其中放著一個白瓷瓶。




韶丹從小在仙界長大,無憂無慮,見過的都是花團錦簇的美好,所以還對這沒心的冷血男人存在一點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




那一晚他差點把她掐死。韶丹本來很懼怕,但是輾轉從天樞宮仙童嘴裡打聽到,才知他原是毒發產生幻覺了。他身上盤踞著伴生的赤葶毒,並且已有多年,一直被他靠修為強行壓著。




她在花神手下做事,對花草毒十分了解,知這毒素有多折磨人,又想起那晚他看她的眼神,心中頓起憐愛。




於是絞盡腦汁,設法調配了一個緩解毒素的方子,今日終於配了藥,想送到天樞宮來,卻被宣陽攔住了。




這麼多年下去,連華渚對她的態度也改善了些,天樞宮仙侍都與她關係很好,把她暗中看成了天樞宮下一任女主人。




只有這個死腦筋的宣陽,性格板正,從來只聽沈長離一個人的,不允韶丹進入天樞宮:“仙君說了,現在不允任何人進去。”




沈長離喜歡安靜,這麼多年,在仙界時極少參與交遊,幾乎都是在宮內一人清修。




這一年,他身上赤葶毒發更加頻繁,發




作時,更是連他和華渚都不被允許進入內室,不允許任何人看到他毒發的模樣。




韶丹:“我說了有急事。”




說著說著,她竟要和宣陽動手。他怕真傷了韶丹,又不能放她進去,只能只應對不還手,略顯幾分狼狽。




正說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宮中走了出來。




韶丹心中一喜。




他離得很近,繡著白鷺紋樣的衣袍上帶著淺淡的迦南香,琥珀色的眼看向她:“很喜歡來?”




簡直看情人一般溫柔,看得韶丹面容微紅,微微點頭。




他輕笑:“那你是否還記得,上次來時,我說過什麼,若再踏入天樞宮一步,夜間爬我臥榻……”




“便把你內丹廢了,手腳都砍下來。”




韶丹面容煞白,唇顫了顫:“我調配了藥,可以緩解你身上的赤葶毒。”徹底根治是不太可能,但是,骨子裡的劇痛和層出不窮的幻覺,可以緩解也是好的。




他毫無反應,漠然道:“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