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19 章 暖床的工具。


他音量不大,說話的語氣也很平緩,並沒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但不知為什麼,程菲卻像被嚇到,心跳錯亂的瞬間,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邊兒上正好有一個低矮的車位欄杆。

不知道最近老天爺是不是尤其愛跟程菲看玩笑,她這一退,好巧不巧,竟然剛好被那根欄杆給絆住了腳後跟。

電光火石之間,她踉蹌兩步重心不穩,整個人低呼一聲便往後栽倒。

……?!

要死要死要死!

程菲在心裡絕望地哀嚎。

人在危機中往往會爆發求生本能。栽倒後仰的同時,她又慌又怕,兩隻手下意識在半空亂揮,試圖抓住什麼東西來阻斷跌勢。

身子後仰的弧度像一簇被夜風壓彎的火苗。

對面的周清南見狀,眼底急速掠過一絲驚色,怕她摔,幾乎是第一時間便上前半步伸出手,長臂一環,從她纖細的腰背位置繞過,一把將她托住。

這一託,令程菲原本的下跌勢頭戛然中斷,慣性作用下的身體反方向一搡,跌行幾步。

等她驚魂未定地回過神時,整個人已經在周清南懷中。

男人剛抽完一支菸,身上還沾染著絲絲菸草味,混著他身上獨特的荷爾蒙氣息,清冽冷感,糾纏交織,無形之中湧成一股鋪天蓋地的潮浪,眨眼便席捲程菲的感官。

這種感覺著實難以形容。

像酷暑時節剛下過一場大雨,你人在雨裡,身體溼潤黏膩,唇舌心臟卻燥得發慌。

“……”心跳的速度無端更快,程菲還未能從錯愕中回過神,下意識抬了抬眼簾。

正好對上頭頂那雙深邃漂亮的眸。

周清南也在看她。

他目光微沉,眉心細微蹙起一個結,往日裡冷淡到毫無破綻的神色像是裂開的冰面,洩露出一絲情緒。

那種情緒十分怪異。說不清看不透,不像是單純的緊張或者擔憂,令人覺得複雜難辨。

不過,這種不甚明顯的情緒暴露僅持續了剎那。

下一秒,周清南眉宇間的神情便都消失,迴歸到他平日裡事事沒所謂處處不關心的涼薄樣。

“站穩沒有?”他耷拉著眼皮瞧她,問。

聽見這個問句,程菲也在一霎間回過神。她胸口噗通亂跳個不停,不敢再和他對望,惶然低頭錯開視線,悶聲應了一個字:“嗯。”

回答完,便感覺到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鬆了開。

禁錮感消失,程菲頓覺如蒙大赦,條件反射般後退半步,將自己和對方拉開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僵著身子呆立一秒,程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竭力平復慌亂失序的心跳,低聲囁嚅著說:“剛才……謝謝。”

“走路的時候稍微看著點兒。”周清南的視線也從她身上移開,回話的語氣散漫裡帶點調侃味道,邊說話,邊彎腰將剛才掉在地上的煙隨手撿起,“多大個人了。車庫裡車來車往,注意安全。”

程菲看見周清南撿煙,也沒多想什麼,只是順手給他指了指左前方,好心提醒:“那邊有垃圾桶。”

周清南便捏著菸頭走過去。

程菲站在原地等,腦子裡反覆迴響男人剛才那句話,忽然咬咬唇瓣,冷不丁蹦出句:“我平時走路不會摔跤。”

周清南剛丟完煙,聽見背後那道輕軟的嗓音,稍頓,回過頭來看她,微微挑了挑眉。

程菲暗自吐出一口氣,抬眸直視他:“我剛才差點摔倒,是因

為你。”


周清南聽得眉峰又挑高一分,有點兒好笑似的,踏著步子往她走近,流裡流氣的,“怎麼就因為我了。”

程菲:“……”

回回跟你相處我都不正常,一會兒莫名其妙心慌意亂,心臟亂蹦個不停,一會兒遺憾神傷,覺得你大帥比一個,心眼兒也不壞,混這行著實是相當可惜。一來二去把自己搞得跟神經病一樣。

還說你不是罪魁禍首?

狗都嫌的黒社會!

程菲覺得自己平時也算脾氣挺好一人,但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莫名其妙的煩。煩天煩地煩人生,活像突然得了狂躁症。

找不到導致自己煩躁的原因,只好把所有問題都歸到周清南身上。

不過,程菲煩躁歸煩躁,最基本的智商還是在線,這些話她只是在心裡惡龍咆哮無能狂怒,並沒有膽量真的說給這位大佬聽。

畢竟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得知她腦殘填錯收貨地址,人家非但沒笑話她,還專程千里迢迢趕過來親自搬禮物,個人素質實在沒得說。

在心裡槽幾句也就得了,現實裡,她還是決定對這位大佬客氣點。

因此沉默幾秒後,程菲飛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個人情緒,接著便朝周清南露出了一個溫柔並且禮貌的微笑。

程菲認真地說:“因為周先生長得太好看了。”

周清南:?

又看見她一臉誠懇,格外真摯地補充:“美色亂我心神。”

周清南:“……”

這姑娘是很嬌媚明豔的長相,聲線卻相當反差,清脆裡頭自帶一絲甜,聽著來軟軟的。這會兒也不知道她又在抽什麼風,不僅對他甜美假笑,還刻意拖腔帶調嬌柔作造地說話。

那聲口就更甜了。

簡直讓人有點兒招架不住。

最近濱港的氣溫已經正常很多,這一週的平均氣溫沒超過二十五度,加上這裡是地下車庫裡,氣溫比地面更低。

可週清南卻無端感覺到一股燥熱,喉嚨也像被什麼勒住,澀澀的發緊。

他抬手扯了下襯衣衣領。

對面,程菲倒是沒發覺周清南的什麼異常。

她還沉浸在自己毫無痕跡的表演裡,繼續笑著說:“周先生剛才勸我收起自己氾濫的同情心,我也不妨直接跟你說實話,我對你的目前的職業處境確實有點擔憂。”

周清南站在原地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程菲,平靜地說:“願聞其詳。”

程菲:“我國嚴厲掃黑,是絕不允許黒社會存在的。”

周清南語氣自若:“誰告訴你我是黒社會。”

程菲被嗆了下,心想這還用誰告訴我嗎,我沒長眼睛不會看、沒長腦子不會想嗎!

“我一個生意人,每年都認真繳稅為國家發展做貢獻,提供幾百幾千個崗位為社會解決就業問題。”周清南嘴角懶漫地勾了勾,輕聲,“程小姐可不要亂說話。”

程菲:“……”

程菲無語,裝不下去了,臉上做作的笑容眨眼消失,嘆了口氣,只是道:“好吧。你究竟是幹什麼的,說到底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我也一點都不在意。”

周清南點頭:“嗯。”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所有惋惜、包括之前勸你從良,都僅僅只是因為你幫過我。”程菲語氣平和,“加上我是個導演,天生對高顏值人群有惜才心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特殊原因。”

大佬接著點頭:“啊。”

程菲:“其實並不需要你特意來提醒我什麼。”


大佬還是衝她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哦。”

程菲:“……”

你跟這兒語氣詞接龍呢?

程菲對這隻迷途羔羊的反應並不滿意,但這些話說出口,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舒坦了點兒,不再那麼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