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繾綣 作品

68、喧囂

    68.喧囂

    其實, 會是真會一點的。南煙的膽量足夠,摔跤了也不很害怕。長這麼大也沒少摔過跤。

    雪杖交替運動, 如他所說,節奏就慢慢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雪下午停緩片刻,又開始飄飛。

    不休不饒。

    南煙意外地發現,她居然還挺喜歡這種從高處衝到低處的刺激感。

    依靠著慣性,順利向下滑了100米左右,她望著雪坡之下的他,又驚又喜。忘了上一次滑雪是什麼感受,現在好像是第一次。

    她剋制住要尖叫的衝動, 一直一直, 向他飛滑而去。

    大腦漸漸被冰雪的清涼與作為終點的他佔據, 她終究沒他的技巧熟稔,慢慢地, 雪杖在手中就失了頻率。

    她心忽然一驚。

    可巨大的刺激感還是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體驗。

    她忍不住大喊一聲他的名字:“——懷禮!”

    興奮的像個小女孩。

    也不知他有沒有回應自己。

    風聲呼嘯, 她什麼也聽不清。

    很快,徑直向下的運動軌跡就偏離了。

    冷風刀子似地割著她的臉, 連他怎麼教她控速的話彷彿都在大腦中凍住了,手裡的一根雪杖也不知扔哪兒去了。

    只感覺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也越來越失控。

    越來越。

    烈風呼號,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喧囂又熱烈。

    懷禮在山腳下。

    眼見她完全失了控,紅髮映著夕陽翩飛。他緊張一下, 用雪杖支撐自己,往她的方向移動過去,邊朝她喊:“南煙!另一根也扔掉——”

    也不知隔了這麼遠她有沒有聽到。

    失控時只拿一根雪杖十分危險,南煙明白這個道理。她順手就把雪杖扔開, 只依稀聽到他對她喊,具體喊了什麼,她卻沒聽清。

    風聲、他的聲音。

    逐漸被充斥在腦海的巨大沖擊蓋過了。

    太刺激了!

    周遭風景飛速掠過,迎著風雪,眼淚都要凍出來,恐懼帶來的刺激,刺激交替的恐懼,完全掌控住了她。

    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地,放肆地,尖叫了起來。

    人生的二十八年,很少有這樣能放肆大叫的時刻。

    哪怕摔一跤也盡興。

    摔一跤也盡興。

    她真的十分盡興,不後悔和他來這一遭。

    坡道的最後五十米,慣性越來越大,速度更快,直直朝他衝去,感覺世界都迎面撲來。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南煙!”

    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還未反應,就要摔倒了——

    突然,眼前竄出一道黑影——

    懷禮飛速地折身,滑入了她視線!

    他穩穩停在了她正前方,扔下了雪杖,在她衝向他之時,張開懷抱牢牢地接住了她!

    接著他後背一沉,重心一個不穩,抱住了她,隨她一起向後跌到溼滑的雪坡上,二人一齊又向下滑出了一段!

    ——餘悸未消!

    南煙直接摔到他胸膛。

    旁邊的安全員見狀立刻滑過來,也前仆後繼地喊:“喂——沒事吧!”

    “這麼危險!”

    懷禮同樣驚魂未定,摔到地上後背都疼。

    他躺平在地,睜開眼見她眼眶都紅了,不由地悶聲笑起來,“嚇哭了?”

    南煙流眼淚完全是因為風冷。她看著他,破涕為笑了,“沒有啊,挺刺激的。”

    懷禮更感好笑,他摘掉了手套,冰涼的手覆上她的臉頰,輕輕拭了下她眼角,好似在懷疑她,“都哭了還刺激麼?”

    南煙任他給自己擦眼淚。

    她也摘了手套,隨他一起迅速抹淨了自己眼角的淚,抿著嘴笑起來,指尖兒輕輕點著他唇角,“怎麼辦,我還想再來一次。”

    她紅髮攏在頰邊,一張雪白麵容嬌俏。

    懷禮凝視了她小几秒,眉心淡攏著,頓了頓,似是作了一番考量,“要我陪你再上去嗎。”

    “也可以啊,”她毫不客氣地接受了,“你別被我帶著摔一跤就好。”

    “不會的。”他倒是很自信。

    懷禮用雪杖支撐自己起來,先對旁邊要來幫忙的安全員輕聲道謝,又伸手,一把給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兩人都沒戴手套。

    如此,手心不留神地相貼了。

    雪地溼滑,南煙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她搖搖晃晃站不穩,他的臂彎還順勢帶了下她的腰,協助她站穩了。

    “謝謝你啊。”南煙笑著道謝,

    視線又落下。

    懷禮沒鬆開她,這麼虛虛牽著她的五指,就往傳送帶的方向走,回頭瞧她一眼,“我也是第一次教人滑雪。”

    “第一次?”

    傳送帶前排隊的人很多。

    站過去時,他們便被人群擠開了。

    排著隊往傳送帶上走,懷禮站在前方,回頭看她。

    飄著小雪,他微微頷首,清冷眉眼之間卻是笑意陣陣,“是第一次。”

    “那我難教嗎?”隔著一個人,南煙仰頭,笑著問他。

    懷禮沒說話,隔著一個人,微微偏了頭,視線觀察她一下,忽然認真地說:“你眼睛很紅。”

    “啊,是剛才凍的吧,”南煙頓了下,又問,“你很喜歡滑雪吧。”

    “還好,”懷禮的嗓音很淡,“比較喜歡騎馬,天不冷的時候經常去,你呢,之前滑過吧,有學過?”

    南煙知道他喜歡馬術的,但還沒見過他騎馬。

    南煙這時不想撒謊了,但也只是模稜兩可地說:“之前也有人教過我的。”

    懷禮也沒問她是誰教的,只笑,“教的怎麼樣?”

    “不太好,”她笑盈盈地說,“也不會在下面接著我。”

    他便回過頭去,只是笑。

    總有一些特別的時刻的。

    比如現在。

    夕陽將沉,皚皚雪地上一片柔和餘暉。

    很美。

    站在傳送帶,一路向山頂而去。目的明確。

    南煙望著他背影,霞光落了他滿肩,他半側臉沉溺在暉色之中,神情半明半晦。

    總覺得離她很遠,有點看不清了。

    在這之前。

    她的一切都有所目的。

    而現在。

    一切好像都失了目的。

    上去了。

    雪場的工作人員來提醒他們,離閉場還有半小時了。

    中午才下的火車,下午到這裡還沒休息匆匆就來滑雪了。南煙邊整理雪具,邊問他:“要不要先回去,明天再來?”

    懷禮坐一旁,頷首低頭,繫著滑雪鞋的鞋帶,又抬眸看了她眼,“看你,你累了嗎。”

    “我還好吧,”南煙說,“你如果累了的話,我們就回去休息?”

    說這話好像很體恤他。

    懷禮很輕地笑了笑,“不是很累。”

    他整理

    好雪板,慵懶坐起了身,手臂微微搭著長凳靠背,抬眼看她,眸色熠熠的,“再滑一會兒吧,你不是還想來一次嗎。”

    “你就陪我嗎?”

    “不然?”

    “我還以為你可能要去找別人。”

    南煙低下頭,整理自己的雪板。他剛才和elsa他們也玩得很開心。

    懷禮沒說什麼。

    他又低了身,順手撥了下她滑雪鞋上的一處暗釦,“嗒”的輕響。

    好似落在她心跳上。

    她抬頭。

    他便微微側眸看著她,淡淡地說:“這個要繫緊一點,不然很容易摔。”

    南煙還沒說話,他又將她的腳牽過去。

    繫鞋帶。

    南煙看著他的動作,幾分出神。

    懷禮又起身,順手牽起了她,輕輕笑。

    “走吧,滑的好就不接你了。”

    南煙輕哼,“那我要不要裝一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