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繾綣 作品

69、未知

    他抱她回的房間。

    房內兩張床,唯有一張有睡過人的痕跡。

    行李箱打開著,她就帶了幾件衣服來,幾乎都是他見她穿過的。那條墨綠色的燈芯絨裙子不見了。

    她應該穿出去了。

    她很喜歡那條裙子。去年丟了一條在他們相遇的那個酒店,後來他又見她穿了一條相似的。

    床頭扔著半包女士煙,很普通便宜的牌子。

    半瓶紅色指甲油。

    一根黑色的頭繩,簡簡單單。

    還有昨夜她披著的那條毯子,黑紅色菱格。

    她之前在她家陽臺畫畫就披著這條。

    懷禮迅速掃過一圈房間,又嘗試給她打電話。剛貼到手機聽筒準備迎接忙音,又隱隱聽到哪裡傳來了細微的震動。

    他循音過去。

    掀開了那條扔在床上的毯子,下面是她的手機。

    好幾年前的款式了,看起來用了很久,四處邊緣磕出小坑。屏幕上一道猙獰疤痕,隨著他電話中的忙音,亮起了,顯示他的來電。

    備註很簡單,是他的名字。

    他給她的微信備註卻是,寶貝。

    “——怎麼樣?”懷鬱也跟進來,見懷禮拿著一部手機,“她今天沒帶手機出去?”

    懷鬱心底還有點懷疑這是她的預謀還是什麼的,為了某些不純的目的。

    但又暗暗驚惶一瞬。

    不會真的有什麼事吧。

    外面雪這麼大。

    “他們走了嗎?”懷禮轉身朝門外闊步走。

    “——你要跟他們一起找啊?雪這麼大,瘋了?”懷鬱簡直不可思議。

    懷禮沒說什麼,徑直下了樓。

    joseph他們準

    備出發了,他也緊跟其後。joseph看到他還挺驚訝,“lance,你也去?”

    “一起。”

    懷鬱也跟上,“我也去!”

    joseph熟悉這裡的路,開了輛重型越野,在雪中穿行。他絮絮叨叨地說:“rita昨晚說在雪場看到風景不錯,我今天就帶她去懸崖那邊畫畫了……”

    這麼大的雪,又在懸崖附近。

    joseph擔憂又後悔,“不應該帶她去的……雪太大了,很難看清路……實在太危險了。”

    懷禮望窗外洶洶雪勢,思緒一時遲滯。

    幾乎不敢想象可能發生什麼。

    他深深地喘了口氣,問joseph:“那裡景色很好?”

    “……對,平常人很多。”

    “還有哪些地方下了雪風景很好的?”懷禮思索著,“我們都去找一找。”

    “沒問題。”

    “有手電筒嗎?”懷禮問。

    “有。”

    “幾個?”

    “四個。”

    “給我一個,”懷禮順手又遞給懷鬱一個。

    懷鬱聽懷禮安排著,還想說些什麼。

    卻終究說不出了。

    從民宿出發到今天joseph送南煙去的地方並不遠,十分鐘的路程因了雪路溼滑,又遇一個冗長的下坡,走得小心翼翼。

    到了地方,他們即刻下車,又去找了一遍。

    joseph幾個俄羅斯人一下車便大聲喊起了“rita”這個名字,懷鬱帶頭喊著“南煙”,旁人紛紛模仿,能多大聲就多大聲。

    懷禮藉著路燈微弱的光,沿著民宿周邊的籬笆觀察了下週圍。遠百米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一處黑漆漆的山崖。

    陡峭險要,望一眼就令人倒吸涼氣。

    “那裡一般禁止遊客過去的,”joseph後悔地說,“今天我也提醒過rita別去那邊的……”

    但是很多攝影師和畫家來採風都會在那周圍徘徊一二。

    懷禮拿著手電筒,徑直走過去。

    “——懷禮,你幹嘛去!”懷鬱喊。

    “lance,你別去那邊——”joseph也朝他喊。

    懷禮走得很小心,雪下的洶烈,四周遍佈的腳印被一層層蓋住了。

    看不清了。

    在山崖邊三四米的地方駐足,手電開到了最亮,朝懸崖下探照,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冒出雪被的雜草仍野蠻向上,並不像有人跌滑墜崖的跡象。可週邊沒生

    野草的地方,又被雪一層層地覆蓋住了。

    風很大,人在雪中幾乎無力佇立。

    joseph和懷鬱朝他連聲地喊:“lance——回來!別去那邊!”

    “你別滑下去了!回來啊——”

    雪幕厚重,懷禮望著那處懸崖,眼睫上落了層冰涼雪霜,微微顫了顫,不敢再多想,匆忙回了身。

    不留神趔趄了一跤。

    心臟狂跳。

    滿是恐懼。

    joseph緊跟了他:“我還知道幾個風景不錯,畫家們常去的地方,但是路都很難走,我們恐怕開不了多遠的車,得步行過去了。”

    懷禮來之前joseph已經找了很久了,懊悔又絕望,“要不要找救援隊?通報他們有人失蹤了……”

    懷禮抿緊唇,“再去問問居民吧。”

    “都怪我……不該帶她來這裡的。”joseph無比後悔。

    懷禮想說什麼,喉中卻如同哽住了什麼。

    不是joseph。

    是他帶她來這裡的。

    是他帶她來的。

    她本來要去看畫展的。

    也許是真的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