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例





傅應飛感覺被人卡住了脖子,有點窒息。




他從來沒有責怪過自己的母親,不僅沒有責怪,倒不如說他覺得母親離開了傅建國之後開始新的人生非常好。




記憶中的母親燙著一頭漂亮的棕色捲髮,抱他的時候會翹起一縷勾在脖頸上,會帶著自信的笑容跟小姐妹去逛街,而不是現在這樣,明明有著幸福的家庭和成功的丈夫,但看上去卻很落魄,甚至有點畏畏縮縮。




“媽,我沒有怪過你,我這種人,無論在哪裡過都一樣。”傅應飛實事求是,他看了一眼陳明,“陳叔……”




陳明當初根本不想帶著他一起生活。




這很正常,正常人都想和妻子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不想讓前夫的孩子到身邊來膈應人,畢竟傅建國和宋飛蘭只是離婚了,並不是死了。




但陳明在多年後慫恿他母親宋飛蘭前來爭奪撫養權,前後行為不一致,明顯心懷不軌。




陳明是怎麼知道傅建國正在精神病醫院看病的?這事情連他都不知道。




陳明在整件事裡起到了什麼作用?




再往深裡想,以前他媽媽來爭奪撫養權沒有成功,真的只是因為又碰上爸爸發酒瘋了嗎?




一瞬間,數條疑問竄進腦海。




傅應飛側頭避開母親和陳明的眼神,強迫自己盯著地面,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樣子道:“媽,我爸好歹也養了我8年多,他是瘋了一點,但也努力把我養大了。你和陳叔叔結婚這麼多年,早就穩定了,現在把我弄回去,比再生一個還不值。”




這話讓宋飛蘭瞪大雙眼,“你說什麼?你怎麼能……”




傅應飛逼著自己往下說,他直覺這次的事情或許對父親和母親都沒好處,他得想想辦法,“您還有陳叔,我爸只有我了。”




“傅應飛!”一個男人壓低了聲音的喊聲從閘機不遠處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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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鶴被這個熟悉的聲音一驚。




抬頭一看,來的人竟然是傅建國!




傅建國那天在家裡操著棍子打人的兇惡場面令人刻骨銘心,許鶴當即將手中的掛墜往小朋友手裡一塞,抬腳就要過去。




看到傅建國身上的裝束時又停住了腳步。




毫不誇張地說,傅應飛他爸收拾起來絕對算是一個雅痞的斯文敗類。




他穿著一身休閒西裝,腳上是鋥亮的鱷魚紋棕皮鞋,常年不剪的頭髮也打理過了,在後腦勺紮了一個揪揪,乍一看還挺像那種搞藝術的中年藝術家。




這人現在看上去很清醒,一點都不像要發瘋,畢竟他當初發瘋的時候連人都不認得。




許鶴往後挪了幾步,靜觀其變。




“陳明,你來幹什麼?”傅建國擋在傅應飛和陳明之間,反手將傅應飛往許鶴身邊推,“讓小鶴看行李算怎麼回事?過去。”




傅應飛低頭看向抵在手臂上的大手,這隻平常握著棍棒打他的手在抖,抖得很厲害。




父親好像只是表面體面。




他又想到那些伴隨著棍棒的咒罵——陳明,搶走我老婆還想搶走我兒子?




傅應飛隱約意識到父親好像在害怕他離開。怕極了,又像不敢說。




宋飛蘭看向傅應飛的眼睛裡露出一點懇求,傅應飛轉身的動作頓了頓,但想到她說的“確診病例”,順著傅建國的推力走到了許鶴身邊。




許鶴沉默著從包裡掏出最後兩個能量果凍,分給他一個。




傅應飛一聲不吭地擰開,懟到嘴裡,一口嗦了大半。




許鶴:……




他把自己沒開動的也遞給傅應飛,“都給你。”




傅應飛:“謝謝。”




他接過,吃得眼眶發紅。




許鶴等他吃果凍的時候看向面對面對峙的成年人,注意到傅建國背在身後的手有點發顫。




“許鶴。”傅應飛將兩個被吸乾了的果凍袋子捏在手裡,“我媽說我爸去精神病院看病了,你覺得是真的嗎?”




“應該是。”許鶴瞭然,“你爸爸的手在抖,應該就是吃-精神類藥物的副作用。”




傅應飛吸了口氣,“還好我沒答應。”




“什麼?”




傅應飛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岔開話,“我知道我爸以前為什麼不願意治病了。”




許鶴:“為什麼?”




“他是畫家,以前還想要拿筆,精神類藥物有依賴性,一吃就停不下來,他估計聽說了手抖這個副作用,所以才不想吃。而且,老一輩總覺得心理醫生什麼的都是騙錢的東西,我們家以前又窮,最近才好起來。”傅應飛把垃圾放到塑料袋裡紮好,“只是不知道現在怎麼又願意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