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49章 第 49 章


 陳霧說:“你那邊現在應該不早了,做點簡單的吧。”


 晏為熾吸菸:“不想做。”


 電話裡的人不在他身邊,他別說煮飯了,麵條都懶得下。


 陳霧輕蹙眉心:“那就出去買點吃的。”


 晏為熾撥了下百葉窗看外面:“我現在出去買,回來了要跟你視頻。”


 “信號不好。”陳霧人已經到了三樓,空氣裡有黴味,他邊走邊找自己的房間,“開視頻會卡。”


 “我不管。”晏為熾把打火機磕在桌面上,“全程只有一個糊影子也必須給我開著。”


 陳霧輕笑了聲:“好吧,等你回來了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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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為熾穿梭在溼漉漉的異國他鄉,買了份壽司,兩杯冰咖啡,一聽啤酒,他原路返回,風衣上落滿了深色圓點。


 下小雨了。


 晏為熾咬著煙推開花園的木門,倦散地踏過鵝卵石鋪的小路,他抬眼看到門口多了個人,在那接電話,一口流利的德語,隱約清晰的詞語能透露出是在談公務。


 “小弟,出門買東西了啊。”晏嵐風結束通話,“請五姐進去坐坐?”


 晏為熾視若無睹。


 晏嵐風把手裡的袋子遞到他面前:“我給陳霧帶了兩本書,專業上的。”


 晏為熾掃了她一眼:“五分鐘。”


 接著就按密碼開門進去,換掉腳上的運動鞋,隨手把一聽啤酒往鞋櫃上一丟。


 在“嘭”地一聲響裡,他脫下風衣去挑高的客廳,沒打算招呼身後的人。


 晏嵐風走進小別墅,她把帶有水跡的高跟鞋脫下來放門邊,就這麼穿著絲襪往裡走。


 能讓商界跌破眼鏡的行為。


 一樓是很溫馨的佈局,入目的所有物品都是雙人的。


 拐角處有條木製樓梯通向二樓。


 晏嵐風沒有過多打量年輕人所謂的小家,她關注的是這裡的衛生環境。


 地板沒什麼肉眼可見的髒汙,東西都收拾得還算不錯。


 晏嵐風坐到棕色布藝沙發上,攏了攏低調商務的連衣裙襬,她把手提包放在腿上,目光平淡地看著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那吃壽司。


 看品相就說明檔次一般,他卻沒有半分不適。


 都變了,都還在變。


 父親在寺裡參禪不下山,他不過問財團的事,董事會都不參加,除了每個季度的慈善相關。


 但他依然掌握著絕對控制權,整個晏氏的經濟命脈都在他那雙乾枯的手上捏著。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


 晏氏各方的持股有變化,某些人自以為悄無聲息的收買國外投資機構跟企業手上的股份,加大自己的股權比例,擠入大股東行列。


 連她都瞞不過,更何況是寺裡那位。


 還有,去年優先股持有多了幾個以etnl為首的外資,只拿利潤,不涉及其他決策權干涉晏氏運營,因此沒有引起多大的排斥。


 晏家內亂起始於五年前,終於三年前,以為塵埃落定,結果至今都沒定出繼承人。


 年輕一輩玩的狼人殺她不太懂,她只知道高門世家的規則玩法,每個人都會演,都會裝,一個比一個會。


 餐桌前冷不防地想起聲音,薄涼沒有情感溫度,“我希望今晚是晏總最後一次來我這裡。”


 晏嵐風罕見的感嘆就此終止。她從小弟的一句話裡分析出他背後的意思,“陳霧有幾重靠山,不會有人動他。”


 晏為熾在心裡冷笑,聰明的的確不會,就怕蠢的沒腦子的。


 “我在國內的時候,你找我說晏庭生覺得我的一舉一動會影響到晏氏的聲譽,現在我留學了,你又跑來,那我這學留的有意義?”


 晏嵐風的臉上露出歉意,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滄桑疲態:“五姐只在你這裡歇一會。”


 晏為熾喝了口冰咖啡,打開一樓西邊的玻璃門坐到屋簷下。


 在他面前是一條河跟一片草坪,四周鄰居沒製造什麼響動,十分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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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姐弟在國外見上,一定是笑中帶淚的。


 而晏家的只有疏離和公式化,像是在會議桌上。


 晏嵐風很有深意,又似是一句自我點評:“我早就在生意場上立足了,也經手過不少轟動商圈的大項目,這麼多年了,我也就只能這樣,不過如此。”


 間隔了一兩分鐘,她彷彿前言不搭後語道:“小弟,你長大了。”


 晏為熾聽著細雨刷手機:“晏傢什麼明星攝影師人民教師的,混跡在各行各業,那才叫長大,我頂多是混日子。”


 晏嵐風看腕錶,很突然地回憶道:“我記得你最後一次出事的時候胳膊腿全斷了,渾身都是泥土混著血,蘇姨嚇壞了。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平平安安的長大了,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


 “自己想過的?”晏為熾回客廳吃剩下的壽司,手臂上有幾條抓痕,“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晏嵐風不禁搖頭,本來他大二就該出國的,沒去。


 父親也沒新的指示要採取強制手段送他到國外,這件事就擱置了。


 硬是拖到了今年才動身。


 為什麼肯動身,因為這邊有個世界前十的農林專業院校跟林科大有學術交流,陳霧已經報名了學院的項目選拔,勝出了就能拿到交換生名額。


 雅思,飛過來了解學校,體會學習氛圍,接觸風土人情,選教授,拿推薦信……這些都需要時間準備。


 於是小弟就過來了,他先打理好一切。明年他畢業工作,陳霧來做交換生。


 兩個同性。


 不會有子嗣了。


 晏嵐風說:“跟我們比,你已經是自由的了。”


 晏為熾沒給她一個正眼:“那不是你們想要的東西太多。”


 晏嵐風頭一次和他進行接近開誠佈公的對話,便也坦白了些許:“要的多了真不一定是好事。”


 晏為熾的語調裡不見起伏:“那就別要。”


 “沒得選擇。”晏嵐風淡聲道,“小弟,應該不會有人比你更懂這句話。”


 晏為熾似笑非笑:“別跟我感同身受。你丈夫因為你,拿到了幾個子公司的管理權了?還有你兒子,玩|致|幻|劑弄出人命,你要是沒暫坐在今天這個位子上,能挪用那麼大的資源為他善後?”


 晏嵐風被戳到了隱晦的地方,兒子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打死了三個人,壓下來了,痕跡也都處理乾淨了。她不奇怪小弟會知情。


 “我們也付出代價了不是嗎。”晏嵐風說。


 晏為熾笑道:“毀了三個家庭,你們付了什麼代價,說給我聽聽。”


 “除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補償金,也安排受害者的家屬們出國定居,談不上毀。”晏嵐風不置可否。


 商人計算得失利益,不談人情冷暖。


 “五分鐘到了,慢走不送。”晏為熾就差說滾了。


 晏嵐風沒怎麼變過坐姿,她還是慣常的純色系穿著,佩戴珍珠項鍊,自然迎接歲月的雕刻。


 明明不到五十,卻像是已經六七十了一樣。


 這兩年飛速衰老。


 自從她主事以來沒少遭遇襲擊,命大才沒喪命,女兒更是因為她遭到惡性綁架,心理受到了嚴重的創傷在這邊治療。


 她沒時間特地飛來看望女兒,只能在出差途中過來陪上一會。


 而她這個小弟似乎是在流放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不是法學,醫學,財經之類的熱門專業,而是營養學。將來出來當營養師的走法。


 和所有父母砸錢買學歷的留學生沒有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