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10章 奶鹽



 賀司嶼沒應聲。


 倒是徐界見狀,主動開口解釋:“蘇小姐誤會了,先生前幾日回了趟港區,又飛美國,才回來,飛機剛落地。”


 蘇稚杳醒悟,怨念一掃而空,眉眼重新染上笑:“這樣啊,那今晚我們一起吃飯?”


 賀司嶼靜默了會兒,抬手示意徐界先過去,徐界頷首,離開去向大廈。


 他眼風掠回到她的臉,不鹹不淡道:“千方百計接近我,蘇小姐有什麼目的不妨直說。”


 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睛似有穿力,一個眼神,就好像把她看了個透徹。


 蘇稚杳心怦地一跳,輕咳一聲掩飾心虛:“我沒有,就是……”


 他目光垂下,直直盯著她。


 蘇稚杳不敢對視,斂著下巴期期艾艾,如果視線能造成傷害,她現在肯定已經千瘡百孔了。


 “嗯?”


 蘇稚杳悄悄嚥了下,怕他再進一步逼問,她要露餡,於是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思,咬著牙一抬頭:“就是鐘意你,想和你交朋友不可以嗎?”


 四目交匯,有碎雪吹落在他短髮,沾到她眼睫,蘇稚杳屏息,幾乎能聽到自己重重的心跳聲。


 感覺下一秒,他就要戳破她的謊言了。


 一時無聲。


 寂靜良久,賀司嶼冷不防扯了下唇,加諸她身上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蘇小姐不是喜歡溫柔體貼的?”


 賀司嶼頭往下低了些,嗓音緩緩的,隨之沉下:“找錯對象了吧?”


 空氣又是一剎靜止。


 男人灼熱的氣息混著凜冽冷風中的寒意,一湊近,蘇稚杳就清晰地感受到了冷燙交織的危險。


 她應付專訪的話,他居然都知道了……


 不過也正常,就算他自己不關心,但有關他的資訊徐界肯定都會事無鉅細告知。


 蘇稚杳努力回想自己那天還說過什麼,得出結論,他完全是她所表達的理想型的反面案例。


 她花了幾秒鐘拼命思考,實在編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


 最後毫無底氣地回眸,覷著他,小聲:“如果我說後面還有一句……你信嗎?”


 賀司嶼虛眯了下眸。


 蘇稚杳扮乖,彎起眉眼朝他笑,牙齒潔白又整齊:“是賀司嶼的話,就另當別論!”


 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的笑容很有衝擊力,每回一笑,都能讓人狠不下心,無可詬病。


 再逼她下去倒顯得是他小題大做了。


 賀司嶼淡嗤一聲,直回身去。


 他的壓迫一撤,蘇稚杳頓時舒了口氣。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他沒再追咎就好。


 “你這麼忙,這頓飯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今天先請我喝杯咖啡意思意思,不過分吧?”蘇稚杳眨眨眼。


 她指著國貿方向的咖啡館,看著很通情達理:“很近,你看,就在那兒。”


 賀司嶼見識過她的難纏,沒直白拒絕:“我的錢包在徐特助那裡,蘇小姐喜歡咖啡,稍後我派人拿些最高品質的巴拿馬紅標瑰夏,送給你。”


 蘇稚杳清澈的眸光流轉,一臉心思單純:“可我現在,只想喝那家七十美金的st helena.”


 她一肚子的小九九,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和他見面的藉口。


 深著笑意說:“我可以先賒給你五百塊。”


 賀司嶼挑了下眉,目光向下打量著她,頃刻後,他唇角忽地一提:“蘇小姐,算盤可以不用打得這麼響。”


 經歷過剛剛的膽戰心驚,這會兒蘇稚杳沒有被說破心思的尷尬,反而坦蕩蕩地,輕輕笑出一聲。


 起風了,晶瑩的小雪飄飄灑灑,隨風落下來,又有幾朵雪霜,附著在他的額髮和眉梢。


 蘇稚杳隔著皮手套,握住他一隻手腕,把他拉近自己,溫溫柔柔地說:“你站過來點兒,都淋到了。”


 女孩子力氣綿薄,她施加在他手腕的這股微末的力道,不足以使他動搖。


 但賀司嶼還是順著這個力往前近了她半步。


 就如同當初晚宴時,她溫順由他捏著腕,在他左邊的椅子一點點坐下來。


 兩人擁擠在小小的女士透明傘下,距離近到這程度,憑空叫人生出點錯覺,好像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的熱意。


 蘇稚杳手伸過去,指尖夠到他發頂,動作輕輕緩緩,仔細拂去落在他額髮的白,手落下時經過眉梢,虛撫一下,帶走殘留的一片碎雪。


 長髮在風中軟軟地揚起幾絲,沾到她臉頰和柔潤的嘴唇。


 賀司嶼不低頭也不閃躲,目光靜靜垂著,看她一門心思為自己拂去風雪。


 “你老叫蘇小姐,多見外啊。”她柔聲柔氣地說著,收回手,望進他黑眸:“我叫蘇稚杳。”


 “稚氣的稚,杳無音信的杳。”


 蘇稚杳嘴角翹起漂亮的笑痕,意興盎然地歪了下腦袋:“你叫一聲,我的名字。”


 多年剋制,除非是賀司嶼自己懶得裝,要不然誰都別想通過表情看穿他心思。


 比如此時此刻,他神情始終寡淡,壓在喉嚨裡的嗓音低沉,滾動著顆粒感。


 “這是命令麼?”


 賀司嶼眸色深深,又說:“沒人敢命令我。”


 他言辭涼薄,但語氣並不顯狠,蘇稚杳哽噎了下,倒也不懼怕。


 只將笑意一點點斂下去,語氣哀哀怨怨,明明是在怪他,卻又表現得很無辜:“就只是叫名字而已,又不是讓你娶我,你都這麼不願意嗎?”


 賀司嶼瞥著她,壓了下唇。


 蘇稚杳低下頭去,奶栗色的眼珠滴溜轉,再抬眸看他時,眼底又恢復了那股子機靈勁,帶著女孩子甜軟可人的嗓音,恰如其分地耍起無賴。


 “叫我名字和娶我,你選一個。”


 她賴皮得心安理得。


 那天他就是這樣,說是談判,結果表面給她選擇,實際是在給她下套,總而言之,她學壞了也是被他帶的。


 賀司嶼心情一瞬間變得啼笑皆非,鼻息逸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這到底是談判還是威脅。


 “賀先生——”


 一道耳熟的聲音突兀響起。


 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誰,蘇稚杳驚駭之下倒抽了口涼氣。


 蘇柏手裡握著一隻白玉雕花的首飾盒,快步上前晏晏道:“聽說您今天和盛先生約在華越,蘇某過來,是想將這對粉鑽……”


 話還沒說完,蘇柏餘光掃見小姑娘的臉。


 他驚愣:“杳杳?”


 蘇稚杳躲不掉,只能硬著頭皮出聲:“爸爸……”


 蘇柏看看自己嬌怯的女兒,又看看她傘下那個面目硬朗的男人,一時間弄不清情況。


 當她又在惹事,蘇柏望向賀司嶼,態度誠懇:“賀先生,我家姑娘年紀小,不明事理,說話不好聽,您別介意。”


 “倒也沒有不好聽。”賀司嶼難得有閒散的心情。


 蘇柏瘮得慌,心裡捏把冷汗,試探問:“她今兒又和您說什麼了……”


 賀司嶼睨了突然收斂的女孩子一眼,黑皮手套下的兩指捻住領帶的結,慢悠悠扯正。


 “蘇小姐說讓我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