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65章 奶鹽
他說著,捏著她手指,拇指指腹按在她的指骨輕緩揉動,其他的指滑到她手心裡。
只是兩隻手的皮膚摩擦,蘇稚杳都不由心悸,心跳著,耳朵微微熱起來。
面前的男人肩身挺闊有型,一隻手背壓在臉旁,長眸漆黑,睫毛輕斂,依舊是在瞧她,姿勢慵懶,但眼底隱笑,彷彿融著萬頃柔情。
蘇稚杳心想,幸虧這人性寡,他要是個風流薄情的,不曉得得惹多少情債。
他們在餐廳坐了很久,等時間差不多了,開車回到聖約斯。
蘇稚杳偶爾會有午睡的習慣,原本今天沒有睡意,想要到琴房練琴的,但甜食容易讓人犯困,回醫院的路上,蘇稚杳靠在車窗邊就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四周安安靜靜,副駕駛座的椅背被放平了,她身上蓋著男人的商務大衣,車子裡開著暖氣,停在一片樹蔭下。
蘇稚杳打著呵欠,懶洋洋扭過身,看到他雙手閒閒搭在方向盤上,靠在駕駛座閉目養神。
聽見她動靜,賀司嶼睜開眼回頭。
見她雙眼朦朧,他輕笑:“醒了?”
蘇稚杳鼻腔溢出一聲鼻音,迷迷瞪瞪看了眼中控顯示屏,發現時間都將近要三點鐘了。
她微微驚醒,立馬坐起來,外套從肩頭滑到腿上:“都這麼久了也不叫醒我。”
賀司嶼沒有辯解。
她睡得這麼香,他怎麼捨得。
蘇稚杳匆匆忙忙拎上從餐廳外帶的小蛋糕,拉著賀司嶼進了住院大樓。
她在病房前止步,提前同他交代:“我媽媽眼神經有受損,畏光,所以屋子裡有些暗,不能開燈。”
賀司嶼點頭:“好。”
他手裡有幾盒名貴補品,往常總是有人替他拿,但眼下他親自提著,蘇稚杳看得不禁一笑:“還不如給她一盒糖果呢。”
賀司嶼眉骨略抬:“記住了,下回一定。”
他言聽計從,蘇稚杳滿意地握住門把,停頓幾秒,又忽然鬆開手,回過身去:“等一下,我突然有點緊張。”
第一次帶男朋友見家長,沒有經驗。
廊道里靜聲片刻。
賀司嶼似有若無地笑了下:“放輕鬆。”
他低著嗓音,慢慢說。
“該緊張的是我。”
似乎是為了顯得正式,他沒穿大衣,一身深色高定西服套裝標緻熨帖,無論何時,他腰背筆直,人永遠都是挺拔的。
肉眼完全看不出他緊張的痕跡。
蘇稚杳血流湧在心臟,心跳得厲害,聞言感到稀奇:“你還會緊張?”
“嗯。”賀司嶼聲線平穩含笑,但腔調不經意啞了:“我很在乎你媽媽對我的看法。”
他不輕易讓人看到自己的真實情感,為數不多的幾次表露心跡,都是在她面前。
蘇稚杳心一軟,勾住他手指晃了晃:“我媽媽很溫柔的,一點兒都不兇,你不用怕。”
她在哄他。
賀司嶼笑起來。
聖約斯住院部這間最高層的病房,是套房式,喬漪在房間裡已經睡醒很長時間,蘇稚杳走進時,喬漪正靠在床頭,在床頭櫃微弱的檯燈光下看書。
蘇稚杳扒在門框邊,門開出條縫,她探出半個身子望進來。
喬漪抬頭,見她遲遲不進屋,好笑道:“偷偷摸摸的,藏那做什麼?”
蘇稚杳虛虛一笑,去到她床邊,拿起櫃檯上的筆記本,翻到最後幾頁,遞到她面前:“媽媽,你看一眼。”
她指尖暗示性地壓在一句話旁。
——不要忘記見女婿。
自己的女兒,喬漪哪能察覺不出她心思:“你帶我女婿過來了?”
蘇稚杳下意識瞧了眼虛掩的門,某人肯定聽見了,她羞窘,小聲嘟噥:“還不是……”
喬漪笑了笑:“人在哪呢?”
蘇稚杳扭捏幾秒,三兩步到門口,拉開門,賀司嶼耐心等在門外,毫無防備地就被她一把拽了進去。
蘇稚杳扯著他西服的袖子,小碎步跑到床前,賀司嶼在她身後,跟上她速度大步邁開。
她拎過他手裡的禮品盒,擱到床頭櫃,然後生疏而正式地介紹,說這就是她男朋友。
“他叫……”蘇稚杳卡了下殼,擔心母親萬一知道某人的身份要嚇到,支吾著,隱晦說:“他叫賀歸霽,媽媽可以叫他阿霽。”
賀司嶼瞧了她眼,幾不可見地略一彎唇,沒多言,順著她意思。
頷首,很是謙恭有禮喚道:“阿姨。”
臥室裡只有一盞檯燈亮著,四下光暈昏黃,半明不暗,只能到看清面容的程度,不能再多。
喬漪借光細細去看他。
外表沒得說,人不知道如何,但看上去也是靠得住的。
喬漪應了一聲,莞爾:“我這裡也沒張沙發什麼的,將就著坐。”
蘇稚杳殷勤地去搬身後的摺疊靠椅,賀司嶼先她接過,展開,按她坐下,自己坐了那張冰冷的醫護圓凳。
喬漪看在眼裡,帶著笑,省去了生疏客套這一步,問:“阿霽看著應該比杳杳年長挺多的。”
“是。”賀司嶼說:“長她八歲。”
“幾月的生日?”
“這個月。”
喬漪在心裡算了算,微微沉吟道:“年初生日,那是要比杳杳大得多,她聖誕節,都是年尾巴了,這算起來,毛估估差了十歲呢。”
蘇稚杳是一秒都沉不住氣,即刻便開口:“媽媽,三十幾也不老,剛好成熟穩重,比那些毛頭小子強多了,你看程覺,成天樂樂呵呵的不幹正經事兒。”
喬漪早記不住程覺是誰,但見她坐不住,她揶揄道:“我也沒說不好,你怎麼就急了?”
蘇稚杳張張唇,頓時啞口無言。
“我沒急……”她小聲嘴硬,不再吭聲了,捧過檯面那碗車釐子,埋頭默默咬住一顆。
賀司嶼垂眸,無聲翹了下唇角。
喬漪故意和她說道:“怎麼自己在吃,去給你男朋友也洗一碗。”
“太甜了,他不愛吃。”蘇稚杳嗔怨她偏心,胳膊一抻,把自己那碗捧到某人眼前:“喏。”
賀司嶼眼底溺著絲笑:“你吃吧。”
蘇稚杳頭一歪望向喬漪,有些得意:“您看。”
喬漪被她惹得輕一嗤笑,小姑娘真是被慣大的,以後怕是要慣得她更無法無法。
“阿霽學的什麼?”喬漪隨意和他聊聊。
賀司嶼應道:“商管,經濟,金融。”
蘇稚杳一顆車釐子剛含到嘴裡,聞言,口齒含糊問:“你修了三門學科?什麼學位?”
“碩博。”他說。
喬漪眼裡夾雜著困惑:“你都還不知道?”
蘇稚杳錯愕,癟癟唇,聲音理虧地低下去:“我又沒問過……”
“你們談了多久?”
蘇稚杳猝不及防被問住:“我們……”
她忽然不知道怎麼講,要說他們分手三年,還是……
“第五年了。”賀司嶼語氣溫沉著回答。
蘇稚杳微怔,靜靜看他的側臉。
顯然喬漪沒有多疑,只是柔聲嘮叨了蘇稚杳兩句,都這麼多年了,說她對人家不上心。
身為母親,哪怕她不能長久記住,也有必要問清楚,喬漪出聲:“阿霽是哪裡人,做什麼的,家裡面……”
提及敏感話題,蘇稚杳忙道:“媽媽,這些我都知道的,就不用問了。”
蘇稚杳正要攔著,男人突然啟唇,情緒很平靜,一字一句沉穩答道:“港區,經商,父親已故,母親……”
他略作停頓。
再開口,嗓音低醇:“母親改嫁。”
那些過往是他的禁忌,他基本隻字不提,蘇稚杳不想他往自己心口剜刀子,踢了他一腳,示意他不用說。
賀司嶼回眸對上她視線,竟是笑了:“沒關係,和阿姨沒什麼不能說的。”
蘇稚杳凝視著他的眼睛,眼眶不知怎的一熱。
記性受損影響思考,喬漪不能夠正常深思,但憑感覺,她從他眼睛裡看出一股韌勁和魄力,以及對待這段感情的堅定。
總歸品性是不錯的。
雖說是帶男朋友給她過目,但喬漪沒想要阻止,她女兒機靈得很,眼見高著,看男人的眼光肯定不差,她完全放心。
“怎麼都嚴肅起來了。”喬漪笑說:“只要你們好好的,婚事我沒有意見。”
蘇稚杳前一秒的揪心煙消雲散,壓輕聲音:“怎麼就說到婚事了,我們還只是談戀愛。”
知道她在害羞,喬漪柔聲:“阿霽不小了,你這不是也到該結婚的年紀了?”
蘇稚杳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
還沒見他哪回有過表示,以為就只是雙方見個面,結果顯得她跟逼婚一樣。
“我不急……”蘇稚杳溫吞著說。
身邊的男人跟著她話道:“慢慢來。”
蘇稚杳睫毛悠悠顫了下,很奇怪,明明自己的話裡就是這意思,可聽見他也這麼說,她心裡就感到空落。
她眼睫垂下去,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碗裡的車釐子,有點不是滋味。
耳旁,男人的聲音沉沉緩緩,還在繼續:“我與杳杳之間,要如何,全都由她做主。”
蘇稚杳指尖倏地頓住。
最後一個字音彷彿帶著電流,落進耳朵裡,聽得她耳底酥麻了一下。
蘇稚杳仰起臉,雙唇微微張開一條縫隙,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屋子裡靜下來。
時間被拉扯得很漫長。
喬漪也在他的話裡意外了半晌,經不住問:“萬一哪天,杳杳突然告訴你說,阿霽我不喜歡你了,你要怎麼辦?”
蘇稚杳想說她不會,又想先聽他的回答。
賀司嶼輕笑一聲,並不覺得這個刁鑽的問題有多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