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五百五十九章:羅網自縛

  她手指用力一收,距離本就極近的鼻尖就這樣捱到了一塊。

  這分明是一個隱秘而曖昧的舉動,可是周遭的氣氛卻是含著幾分不明覺厲的猜忌、懷疑、與殺機。

  她半真半假地笑著,距離如此之近,甚至能夠感受到她唇齒之間含著的那顆糖果吐息出來的微妙甜意。

  “小貓兒好手段,我竟是不知你何時將妾身的那枚戰令給盜了去,若猜的不錯的話,此刻屬於蜀辭的那枚盒子裡裝著的便是妾身的第四戰令了吧?”

  對於她的這個猜測想法百里安並不意外。

  他們二人之間本就是用毒互相牽制利用合作的關係。

  寧非煙生性本就多疑,自她重傷以來,與她朝夕相處的人是他。

  遠的不說,光是那夜幻境,她失血昏迷,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也是他。

  有幾隻紫蝶蹁躚而舞,縈繞著百里安的脖頸而懸飛不斷。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含情而冰冷的眼眸,心中嘆息一聲,面上平靜道:“我若是盜你戰令,又為何要提前告知提醒?”

  寧非煙眯起眼睛將他審視:“或許你盜我戰令,為的便是逼誘我離開冥洲王城,你不希望我與二河爭鬥。

  因為我死,便無人幫你查彌路體內災獸。

  我活,戰勝二河,取而代之,你於我再無利用價值,便可隨意丟棄,你需要我活著,卻又不需要我太強。”

  分析得合情合理,其中利害關係也的確直指要害,十分符合當下魔界生存幻境裡的爾虞我詐。

  由始至終,她都是不信任他的,這是必然現象。

  百里安已經給出回答,她既不信,他也未在多言解釋,掙開寧非煙的手指。

  他淺退半步,任由在他頸後飛舞的紫蝶薄翼劃破他的肌膚。

  百里安低聲笑笑,道:“如今再來深究這些可還有意義?你若不走,不過是死路一條。”

  寧非煙看著鮮血從他脖頸間滑落,將內衫白色的領子染紅,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倒也難怪蜀辭那傢伙說我活不過今日,原來這一切都早已算計好了,枉我自詡聰明,魔君陛下竟是將玄庭洞府那一層都想到了,原以為你是妾身的破局之劍,到頭來卻不過是我一直在庸人自縛羅網中了。”

  她太過於驕傲了,可正是因為這份驕傲,才更讓人難以接受在自己認為能夠改變命運的時候,猝然發現,其實自己也不過是別人棋盤之上耐心設計準備隨手玩弄吃下的一顆棋子。

  她引以為傲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實際上卻一直都在別人的股掌之中。

  越是驕傲,便越是痛苦難熬。

  寧非煙笑起來素來是溫柔沉穩的,此刻她的笑容卻是如烈火般穠麗張狂,好像即將耗盡生命裡最後一把熾烈旺盛的熊熊大火,一時間,容貌麗得驚人。

  只是那笑容似乎又含著些悲哀,彷彿將她最後那點子驕傲與自信燃燒得快要油盡燈枯。

  魔界上下,除了魔君,無人能夠在蜀辭的手中活下來,即便是葬心也不能。

  百里安看著她,又問:“不走?”

  寧非煙笑容未失,目光卻是極冷,含著幾分瘋癲的意味:“不走。”

  百里安毫不留情地訴說著殘酷的現實:“你沒有自救的能力。”

  為何還不認命?

  風吹起帷幔,在兩人間隔出重重疊疊的輪廓來,寧非煙撤了周身的魔蝶,面上的顏色白而頹廢:“也沒有人能夠來救我。”

  她極愛笑,不論是陰謀計劃得逞時,還是絕望頹然時,面上的那副笑容不知何時成了她的一個保護色。

  百里安認識她至今為止,從未見過哪一次的笑容是真正達及眼底的。

  寧非煙最終是繞開了帷幔與他,鮮紅的披風掩飾著鮮紅的傷口,她說她來此處換身衣裳就回去,可衣裳未換,袖口的血跡仍在。

  百里安轉身看著消失在天光裡的那道身影,心中還是那個問題。

  她,究竟在堅持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