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五百八十八章:我心如匪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場面一度陷入詭異的安靜,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沉悶到了極點。

  方才發言的年邁老魔顫巍巍地指著相擁的兩人,面色駭然不解:“你……你們……”

  你了個半天也沒能有個所以然來,面色漲紅,又帶著幾分惶恐不安悄悄打量女魔君的臉色。

  女魔君眼神攢動著危險的光,又是陰沉,又是閃爍。

  她沉默地看著心魔女子,由於此刻血雲高懸濃烈,顯得天色格外昏沉,她坐在高高在上的歲月臺上整個人被陰鬱的氣氛籠罩。

  良久,她面上慢慢顯出幾分森然的笑意,將那兩個字在唇齒間冰冷的滾動了一下:“阿容?”

  她雙手交疊托腮,眼睛深邃,內裡似有海浪湧動:“朕怎麼不知,你們二人關係何時親密至此了?怎麼,心魔原來也可以愛人的嗎?”

  魔獄幸無深深地看了心魔女子一眼,青灰色的眼珠子彷彿一潭死水。

  臺下相擁的兩人慢慢鬆開對方,百里安看見她將半推而起的面具重新拉了下去,淺淡的薄唇一隱而逝,耳垂間殘留的涼意宛若錯覺一般。

  面具下傳來她淡淡的輕笑聲:“心魔之影,本就應執念而生,情之一事,本就是這世上最易讓人心亂意亂的執念。

  這一切的緣起,皆歸根於一年之前萬魔古窟異變,我心正主前往萬魔古窟途,無盡海上,與阿塵初自相遇,結識與空滄山。”

  “陛下……相信一見鍾情嗎?”

  女魔君手指捏得發白,眼神冰冷:“一派胡言!傳聞中逍遙無心的劍痴雲容,你同朕說她會對一名陌路之人一見鍾情?!”

  臺下,隱隱迴響起譁然之聲。

  眼下這名女子,竟然是那位心淨無塵,潔若明月生平唯愛一劍的劍痴雲容所生出來的心魔?!

  這怎麼可能?

  紅塵痴男怨女萬千無數,為愛痴狂者自古從不在少數,可卻極少能夠因情而生魔,離化本體的例子。

  這究竟是愛得哪般深沉決然,竟然能夠將自己的心魔滋養成這般成熟可怕的程度。

  對於女魔君暴露她本體身份,心魔女子似是不怎麼如何在意,她靜謐而深邃的黑瞳若雪夜映長霜,目光難分悲喜:

  “人有七苦三生疾,唯心難控,浮世三千,但某個瞬間,便會覺得有那麼一個人,敵得過千般歲月,四海潮生。”

  “天地為烘爐,雲容既在這萬丈紅昭之中,又豈能免俗。”

  女魔君笑出聲來,那笑容卻透著一種逼人的美感,並不柔和:“朕倒是不知,那天璽雲容竟是這般容易開竅之人。”

  心魔女子笑了笑:“縱使一面驚鴻孤短,卻亦可叫人生萬千歡喜心,雲容如經大夢,夢中見劍山古殿,滿眼盡是山花如翡,我從未見過夢中那般景,或許,這便是冥冥之中前世早已註定好的。”

  說著,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女魔君一眼,又道:“陛下歸為魔界至君,高高在上,無人能及,卻偏偏對阿塵百般不肯放手,可見情之一事,本就難定,無跡可尋,無源可溯,也叫人無計可施。”

  “故而一心向道的雲容,只好劍走偏鋒,揮劍自斬心魔,因此誕生了我,我初臨人世,大夢紅塵一場,渾渾噩噩遊蕩人間,這才叫阿塵空候苦等一年多載。”

  “雲容不知愛,我知。雲容不懂情,我懂。”

  “我與阿塵定情再先乃是事實,還望陛下能夠割愛成全。”

  她的一番過往情事似水不漏地在女魔君面前徐徐道來,緩緩編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完美藉口謊言。

  就連言辭之中的那抹沉重之意都展現的淋漓盡致,即便是擅於觀測人心的百里安,都有幾個瞬間覺得她話中悽惶都是她真正親生經歷過的一般,從言也悲。

  若非這個故事中的主人是他,他幾乎都要覺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了。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天璽劍宗裡的那位雲容姑娘,似乎就這樣被自己的心魔給不明不白的坑害了一筆。

  果然,心魔對待正主的敵意,往往都是頗深難解的。

  心魔女子回身取過百里安手中的那枚長訣玉,兩隻手高舉於頂:“還請陛下收回此物。”

  百里安覺得那個女魔頭絕沒有如此容易打發。

  但話已經說至這個份上,當著群魔萬將百官,自己親選的王夫卻早與她人定情結心?

  饒是她心中再如何不甘,為了保存顏面,也不得不將此事暫且緩一緩了吧?

  一臉陰雲密佈的女魔君果真在自己的臣民面前,不得不認可妥協:“朕既為魔君,自然不會橫刀奪愛,強人所難,只是……”

  未等百里安心頭放鬆,便聽她話鋒一轉:“先生以為,他當真愛你嗎?”

  只當她是垂死掙扎,百里安即刻出聲鎮壓局面:“我心如匪,不可轉也。”

  “是嗎?”歲月臺上,女魔君面上的陰鬱忽然一掃而空,她唇角勾起,眼神如含鉤子一般勾著百里安的臉。

  她的笑容之中帶著隱隱的挑釁之意,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悽楚委屈:“可是昨夜,你在朕的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