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六百五十六章:夜中詭事

  百里安沒想到她心思竟是這般細膩,點頭道:“不錯,孔雀翎毒的確要不了我的性命。”

  寧非煙笑了笑,道:“如此說來,便沒有什麼連累之說,你既有自救之法,我便也不算有救你之恩,細細算來,這裡頭的恩怨也只有我與魔君。

  她知曉我懷了你的孩子,不論如何,她都容不下我,如今也不過是借題發揮了,說起來還是我借了你的光,才勉強活過這七日才是。”

  她在說什麼?

  為何要同他說這些?

  寧非煙目光幽邃地看著他散落的長髮,伸手撈了一把在手掌裡,怔怔地看著冰冷溼潤的髮絲流逝指間。

  不動聲色地思考著。

  終於……

  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終歸,與那些可以利用的人是不同的。

  世間千般男兒,多數成為她手中利用棋子,其中從不缺乏一些捧心獻上的男子。

  只是啊,終歸不同。

  她不會叫那些人隨意觸碰她,靠近她,撫摸她。

  可是他卻可以,因著那句“露水夫妻,財盡緣散”。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任他佔有。

  她對他的感情,不是墮入愛河的失智無腦,而是無比冷靜地、她十分享受認可的一種心情。

  那種正大光明地利用他,而非虛與委蛇地算計心情。

  因為她所有的虛假歹毒和險惡自私他都知道。

  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是無需偽裝的。

  寧非菸嘴角添起的一抹漫散笑意。

  對於自己天性與渴求不加以掩飾,她的媚眼不如絲,有的只有張狂火熱,擇人而噬的純粹慾望。

  “你憐我色,身以侍君,我們可還有整整四日功夫,蠢貓,你可得做好準備了。”

  歷來魅魔前輩都不願意以身為補養他人,只會用殘忍的手段叫那些好色愚蠢之徒付出慘痛代價。

  寧非煙抬起玉手輕撫他的臉龐,卻不知為何,有些出神。

  這隻蠢貓並不愚蠢,也不好色,人也是生得白淨襯心意,這麼一個可人的玩意兒若是給她玩壞了,怕是再難找到第二個,難免可惜。

  她寧非煙又不是什麼喜新厭舊的人,用慣了一個東西再去換下一個必是覺得膈應噁心。

  更何況他的味道這般討人喜,很合魅魔的口味。

  對!她僅僅只是喜歡他的味道與氣息,好似鍾愛食物一般,讓她心軟不忍下手弄壞也是出於她的食慾,同他本人斷然是半分干係也沒有的。

  養養也是一時興起,哪天不需要了,玩膩了,再弄壞扔掉就好了。

  寧非煙一番深思下來,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將自己說服得透透徹徹的。

  可她全然不記得了,魅魔的天性終生相隨,一年一發。

  等到不需要、玩膩的這一天……即便是渺茫不可見的。

  這個夙願,怕是此生難以實現了。

  水聲搖曳,帳簾輕輕飄拂,外頭天光暗沉,不見星辰。

  雅閣樓臺,流星颯沓而過,長夜漸遠漸逝,東方啟明。

  繁星不見是清晨。

  寒春料峭的宮闕不合時宜地落了一場大雪。

  冥宮清冷照人,雪沫席捲過磐龍雲海的朱漆古欄,半卷箬竹被風吹打出蕭瑟之音,寥寥數名宮人在長廊臺階間認真掃雪。

  清晨的王宮殿闕格外冷清安靜,風捲雪而起,呼嘯的風雪聲驚起夜伏的雅雀叫聲,無端為這恢弘大氣的古老宮闕平添了幾分落寞的陰森。

  正在低頭認真掃雪的魔族少女宮人忽然驚叫一聲,手中掃帚墜地。

  四周宮人紛紛圍了上來,看著她身下清掃拂開的積雪下……洇暈著凍結的層層血色。

  眾人面色瞬然蒼白,昨夜的雪落得極大,積雪甚深,一場詭異的風雪王宮裡,不過短短一日,竟是掃出了半具被啃剩下的殘屍。

  那具殘屍宛若被惡犬分食過,狼藉斑駁,已經觀不出原有的面貌了,只是看她身上穿著的衣物,看起來竟像是魔臣內官的袍服。

  那名少女宮人嚥了咽冰冷的口水,畢竟是在王宮中侍奉打掃的,縱然是最低級的魔侍,她也有著最基本的心理素質。

  少女並未持續慌張混亂,她壓低著嗓音道:“這是內官大人,侍奉魔君陛下的,怎會這般模樣地出現在此?”

  另一名宮人臉色蒼白難看,猜測道:“敢在王宮中殺人者不多,而且還是內官大人,你們說會不會是陛下……”

  場面一度陷入沉默。

  良久,那位少女宮人又開口說道:“四……四日前,陛下從冥殿中出來心情便一直不是很好,聽……聽說峒山之上的四百五十七隻妖獸被陛下一夜屠殺殆盡,行為好似發瘋洩憤……”

  另外一名宮人悻悻地覷了她一眼:“四百五十七隻妖獸又算得了什麼?我可是記得魔君一夜屠戮未止,天明緋月不墜天,攜著一身殺伐去了一趟東溟之地,將三千厲鬼幽魂惹得是泣咒大地。

  不到半日功夫,便將那三千厲鬼幽魂餵了劍符,幾經殺伐屠戮下,一身戾氣不減反增。

  回了魔州,又將老老實實回了清小山的蜀辭大人給提了出來,生生是大戰一天一夜,如今蜀辭大人可是半點消息沒有從山中傳出,據說是生死不知。”

  “不會吧?”少女宮人驚呼震撼:“那可是不死之河蜀辭大人啊,陛下縱然修為高過蜀辭大人,也不可能將她殺死吧?”

  “誰知道?”一名年邁垂蒼的老宮人垂了垂腰,嘆氣道:“總之老嫗活了大半輩子,侍奉了三代君王,還沒講過那位魔君陛下是像當今這位如此瘋魔不成性子的。蜀辭大人雖是死不得,卻也是可以被打回原形封印於後土的。”

  少女宮人打了一個寒顫:“蜀辭大人可是魔河啊,陛下這般打殺了去,豈不是要魔界迎來動盪?”

  老宮人嗤嗤發笑,道:“這些大人物的事,你管這麼多作甚,好好掃你的地就是了。”

  “可是……”忽然一隻保持安靜的一名矮小宮人打量著地上的殘肢斷臂,蹙眉道:“縱是陛下這四日裡胡亂發瘋,行下的血腥行為都遠遠地離了這座王宮,仿似害怕將這殘忍瘋狂的一幕給誰瞧見了似的。

  桐山,東溟之地,乃至清小山,無一不是天高地遠之處,咱們掃出來的這具殘屍真的會是陛下動得手嗎?”

  眾人啞然,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宮人嘆了一口氣,雖然年幼,但出於魔界之地的她,面上卻也不見對地上那殘屍有半分同情隱含。

  雖然嘆息,可眉眼卻也是一片自然冷漠的:“趕緊將屍體收拾了吧,一大早掃出這麼一個血淋淋的東西,真是不吉利。”

  若這名內官還活著,必會時時迎來這些出身卑微宮人們的敬畏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