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七百二十四章:門前玉

  他熱切之情全然不減,積極說道:“不若這樣吧,司塵兄初來雲中,便先在我府中落腳住下,我林家雖沒有門路助你入暗城,但我私下暗中可幫你問問其他家族勢力。”

  “也好。”百里安點頭應下,心中卻並未抱太大的期待。

  水至清則無魚,像林徵這樣的簪纓清貴世家,承襲爵位授聖封,最是護國忠心。

  這樣的家族歷來將國事看得極重,遠勝於私人利益。

  而他能夠打聽到有門路的家族勢力,多是在暗城之中做了見不得人的黑道勾當,如何能夠傻傻地再去引薦這位林小侯爺。

  若是再給林家端鍋暗城的機會,必大大損害自身的利益,誰又會願意去搭理他,犯人眾怒。

  夜已深黑,林徵簡單地幫那名啞女收拾下攤子,將座椅擺好,又取來腰間一枚上品黃玉,掛在啞女家前門頭上。

  百里安本還好奇他這番行徑難道就不怕行人將他的美玉給順道偷去。

  林徵卻笑著說在這京都之中,無人不識他的家族玉佩,在這東市之中,地痞無賴最是多不勝數了。

  那啞女名叫長安,年幼失孤,自幼便得了啞疾,最是可憐不過。

  集市之中那些遊手好閒的地痞流氓最喜欺負這種舉目無親的女子。

  更遑論長安還是個啞巴,平日裡吃個白食,強行收些保護費她都沒辦法報官。

  林徵將自己的玉佩放在這裡,便知曉住在這小木屋裡的女子是在受何人的保護,自是不敢再隨意欺負。

  百里安倒是沒看出來林徵對待一名凡人女子竟能用心至此,只是不解,他這般痴情對待,怎還會引得長安如此反感。

  莫不是長安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或是夫君,所以對於林徵的百般討好呵護倍感厭惡?

  對此說法,林徵卻是笑著說這不可能。

  一個賣豆花的孤女,若是早已成親有了夫君,她的夫君又怎會忍心讓她一人獨守貧苦清寒。

  百里安與林徵離去後沒多久,橋頭河上的煙火也漸漸散冷,隨著打更聲敲響,京都落了戒嚴哨,纖陌縱橫的古街小巷映著崢嶸角樓,為這千年古都平添了幾分瑟瑟涼意。

  遊街玩耍的行人在哨聲中散去,清冷的長街盡頭裡,響起兩聲犬吠。

  夜風沁衣,帶起微微血腥之氣。

  在都城喧囂如退潮般漸漸遠去歸於寧靜的夜晚裡,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慢慢行來。

  風捲起染血的衣袖,帶起滴滴血珠,零落在青石地面上,葉書走過長街小巷,來到小攤木屋前,將隨身的佩劍習慣性地隨手扔在門牆邊的柴火堆裡。

  他抬手正要敲門,門前懸掛著的黃玉流蘇落在他的髮髻間,輕輕掃動。

  葉書敲門的動作微微一僵,他後退兩步,抬頭看著被風吹得伶仃作響的玉佩。

  他臉色本來就白,在月光的映照下,側臉更顯冷浸,他不大自然地垂下頭去,將那玉佩自屋前摘下,拽在手心裡。

  咯吱——

  急促的腳步聲與開門聲忽然響起,一縷昏黃的燭光透過大開的門縫照亮他蒼白的臉頰,烏黑的眉目。

  燭光小屋裡,是長安那張因為著急而微起潮紅的臉,她看著門外的葉書,好似看見了什麼令她分外震驚又格外喜悅的人。

  長安一個人生活慣了,對外人總是戒備忌憚的,耳力十分驚人。

  自是聽到了門外那熟悉久遠的扔劍聲,她跑得極,身上就穿著一件入睡時著的小衣,素色的肚兜在襟口若隱若現,髮絲凌亂散著。

  就著月光細細瞧來,確實是個嬌弱可憐的小美人。

  她微微喘著,似是沒勻過氣來,明眸定定地看著葉書,彷彿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葉書神色如常,低頭看了一眼,平靜道:“冬寒,穿鞋。”

  長安呆呆地立在哪裡,好似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拍得無從反應。

  葉書嘆了一口氣,脫去外袍正想給他披上,可旋即又想到自己身上有血,皺了皺眉,又將衣服穿上。

  長安這時才發覺他身上浸溼紅透的血跡,纖眉擔憂蹙起,急的淚花在眼眸裡打轉。

  她伸出雙手就要去扯他的衣服看他身上傷勢。

  葉書卻摁住她的手,不讓她碰。

  他順勢將她牽進屋中,反手將木門關好,讓她把鞋襪外衣穿好。

  “幫我打桶水來,這麼晚了,不用折騰麻煩燒熱水了,我隨便洗洗身子就好。”

  葉書入了屋子,彷彿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開始尋乾淨的換洗衣服。

  長安急急穿好鞋子外衣,還是很快給他打來了一桶熱水,為他寬衣解帶,認真服侍入浴。

  葉書靜靜地看著那桶熱水,便知曉這傻丫頭,怕是就等著他回來的這一天,日日夜夜都備好了熱水。

  他入水坐進木桶中,熱水浸泡身上的傷口如裂開般地疼,葉書微一蹙眉很快便適應這樣的痛苦,他鼻尖被蒸出一層淺汗,低聲道:“你身子不好,不必每夜燒柴熱水。”

  長安卻是不理,吮著淚,抖著手,細細為他擦拭著後背。

  木桶中清澈的水早已被染得通紅。

  他身上的傷口無數,有的血口都潰爛了,一看便知又是為了那林家小侯爺去做了極危險的任務。

  再反觀那身嬌肉貴的小侯爺,整日沒事閒來就在城中鬥雞走犬,無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