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七百四十七章:古螭

“荒地無人耕,耕起有人爭。”

  老道士哈哈大笑,眸光裡含著幾分譏嘲意味:“你方才口口聲聲說著天璽是講規矩的地兒,可我瞧著,你這小子,行事無節隨風倒。

  方才這孩子的母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一句我非醫者,生死有命給輕飄飄打發了,如今一口一個小師弟倒是喚得歡實,這口袋裡捂得嚴嚴實實的靈藥寶貝拿得也是慷慨至極。”

  “白駝山地界又如何,天璽劍宗乃是名門正宗,這小童又未賣身於天璽,怎麼,難不成你們還想強留不成?”

  範弘無奈苦笑,若換做旁人,自是不敢在白駝山內當著眾目睽睽如此肆意輕嘲天璽弟子。

  可眼前這位老道士乃是柏靈真人,一代宗師,一流仙門勢力之首。

  就連宗主大人也曾三請靈觀之主,入住白駝長老客卿的世外高人。

  在這老道士面前,像範弘這樣微不足道的外門弟子,可真是沒有半點話語權。

  他只能連連點頭,恭聲道:“可今日畢竟是我宗大開山門之日,這孩子被他父親千里迢迢帶到這裡,為的便是拜道天璽,您老人家這般公然搶人,我等怕是不好向宗主大人交代。”

  “少拿劍主大人壓人!”老道士面上渾然不懼,適然說道:“這孩子身負上品靈根不假,卻是上品尊藥靈根,天生的藥鼎爐子,可在治療術上大有一番成就。

  天璽主修兵伐劍道,二者屬性相沖,即便他入了天璽劍宗,未來至多不過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內門弟子,齊大非偶啊。”

  範弘如何甘心這麼一個難得的上品靈根從他手裡頭丟失,此刻心中惱極了多管閒事的百里安。

  他暗自磨了磨牙,臉上勉強堆笑,道:“宗主大人素來惜才愛才,若他……”

  “若他在此——”老道士眼一睨,絲毫情面不留,冷聲道:“第一時間便將你這自私自利之徒逐出宗門!”

  範弘身軀驟然僵住!

  老道士冷笑道:“劍主大人愛才不假,可他是小處不欺隱,暗處不摻漏的真君子,你以為你家宗主開山選拔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開拓山門還是壯大天璽?都不是!劍主大人心之所繫,皆是蒼生,今日弟子選拔所為並非私利,只在正道榮昌間!”

  “若劍主在此,正因此子是萬里挑一的上品靈根,才更加不會為己私利而斷他造化,以你這短小的眼界,怕是望不見一名入道的治療藥術師對於仙門正道而言的真正意義吧?”

  ……

  ……

  溪河潺潺裡,一個男人垂衣而立渡於溪面之間,他廣袖飄飛,手捧大錐毫筆,筆尖兀自滴落著墨汁,落入溪水之中,化散而去。

  這男人目若朗星,沈腰潘鬢,氣宇端得不凡,懷中大筆揮走瀟灑如龍。

  狼毫揮就出來的魏碑草書在水面筆走龍蛇,鐵畫銀鉤,落墨筆筆烏而不澀,字體重巒疊嶂,筆尖宛若有仙神,墨汁入水蘊出三分逍遙風流,七分磅礴大氣。

  ‘君不見匹夫膽大氣如山,風浪只在須臾間。’

  一行水墨大字在溪河之中匯而不散,筆墨收勢之間,自顯一匹浩然輕狂劍氣,使得這潺潺流水大有奔行五嶽廣陵大雨狂潮之勢。

  男子鬢髮衣衫皆已溼透,他撫發輕笑道:“柏靈觀的老道士倒是生了張巧嘴兒,光明正大地同天璽搶人,還不忘狂拍一番宗主馬屁,一番大義凜然的話找不到半分錯處來,這人若是不放,反倒成了我們天璽的不是了。”

  雲容一襲常服,抱劍倚樹,神色認真地觀著水墨劍氣,淡道:“那小童靈根雖好,卻不適合修劍。三師兄,你這《草篆劍書》的造詣又精進許多,若有閒時,不妨與我試試劍?”

  有著狂草劍之名的菁狂哈哈一笑,道:“不試不試,也不知師妹此番在魔界裡受了怎樣的氣性,竟是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殺氣,若是同你試起劍來,師兄我今夜怕是沒時間睡覺了。”

  河中有鯉翻躍,銀鉤劃破水面,攪亂一溪春皺,溪石岸上一垂釣者,頭戴草笠的男人起竿收鉤,咬著鉤餌難逃的錦鯉十分巧妙地被他重新甩入溪河之中。

  而那一行狂草水墨字,隨之消寂散去。

  看似簡單的甩鉤收餌,放魚歸溪,並無其他稀奇之舉。

  可溪河之中不動如山的草篆劍書卻是被這一魚一餌輕易破去。

  菁狂目光落在笠帽男子身後揹負的白玉劍上,輕笑道:“看來六師弟中幽一行,山河劍已有大成之勢啊。”

  六劍姬裴攏了攏滑落的圍領,將脖頸間的陳年斷傷遮掩住,他垂眸看著水中魚。

  “靈根者,內秀天藏,故此需要以引靈石做輔,方可窺得靈根品質,那少年看起來氣息平平,卻是能夠在芸芸之中,察覺到這稚子不俗,但論這份眼光,也是一個可造之……”

  菁狂道:“為何忽然不說了?”

  六劍姬裴偏過首,目光平靜地看著樹下女子:“四師姐,你的道心,亂了。”

  天璽十三劍,能力各有千秋,論神識感知力,當以破立而後的姬裴最強,雖菁狂並未察覺雲容心境有異,但既然他說她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