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九百九十八章:狼背上的少女(補前段時間欠下的二合一)

  胸口死死抵著雪地下尖銳的山石,猶如瀕死的困獸嘶吼著:

  “吃了我啊!你這個沒種的畜生!咬碎我啊!撕碎我啊!將我嚼碎了吞下!還在猶豫什麼!”

  “來啊!你不是很餓嗎?!我是誰!我是孟子非!吃了我的頭顱,你便可以化出靈智!吃了我啊!你這個狗東西!”

  孟子非從未像現在這般肆意謾罵過,毫無風度,像一個瘋子似的激怒著對方。

  可即便如此,狼王仍有沒有如他所願,一口咬下他的頭顱。

  巨大的狼口之中,傳來沉悶沙啞的低吼聲,好似呼吸發音的氣管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

  孟子非的謾罵聲不停,但咬著他頭顱的狼口卻顫抖得愈發厲害。

  漸漸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這隻狼口的喉嚨湧出,潮溼火熱的液體將孟子非的整個臉頰都浸泡住了,口鼻皆是腥臭的狼血。

  同時,孟子非的謾罵聲也隨之被淹沒,他被狼血嗆咳著,腦子卻陡然反應過來了不對勁。

  順著狼口,他忽然聽見‘咔’的一聲脆響,好似是骨骼裂開的聲音。

  緊緊扣咬著他脖子的獠牙驟然鬆開,浸在臉龐的狼血嘩啦落得滿地都是。

  悽清的月光灑落眉梢,照亮孟子非那雙暗無天日的眼眸。

  他下巴抵著冰冷的雪地,目光茫然抬起的那一瞬,卻看到了令他這一輩子都難忘、觸目驚心的畫面。

  憤怒嘶吼的巨大狼王,騎在狼背上的平凡少女,飛濺的鮮血染紅她素色的裙裳。

  遠處冷月與人間相接相接,近處群狼環繞回顧,狼王傲岸的身影立在皚皚白雪間。

  染血的少女似要與這片風雪月光融為一體。

  她跪騎在狼王的背後,手下一條極細且鋒利的玄絲穿過狼王的脖頸,死死地勒在凍僵的手掌之中。

  那鋒利的玄絲不僅僅深深切斷了狼王的脖子,也將她那隻手掌切得極深,滿是鮮血淋漓如珠滾落。

  若非她事先聰明的在掌心纏繞了一道土御符,那狼王掙扎之時,脖子尚未被這根絲絃切斷。

  她的手掌怕是早已被齊齊切得一根手指不留了。

  孟子非看得真切,陳小蘭是用一隻手勒控住了這頭巨大的狼王,她的一隻腳狠狠地踩在了狼王的口下顎處。

  身體以著一個扭曲的姿勢偏貼著狼背,一隻手緊緊扳住它口中的一顆上獠牙。

  正是因為如此,在她發力的時候,孟子非的頭顱才沒有被那狼王咬得稀碎。

  確認狼王將他的腦袋吐出來後。

  陳小蘭仰頭尖叫,足下一蹬,飛快收回獠牙上的那隻手,雙手勒緊玄絲,渾身氣力爆發,用力往後拉扯!

  噗嗤!

  那玄絲是孟子非以特殊材料打造而成,留給她防身之用。

  可今夜,她卻用這一根玄絲將一頭狼的腦袋給生生切了下來。

  碩大的狼頭滾滾落下,鮮血噴濺許久,狼王無頭的身子才掙扎著倒了下去。

  陳小蘭跌摔在雪地裡,驚魂未定地模樣全然看不出來殺死狼王應有的英勇。

  群狼首領以亡,卻並未退去,看著新來的獵物,不斷刨動利爪。

  陳小蘭被嚇得連連尖叫,小臉煞白,飛快抽出孟子非壓在雪地裡的佩劍。

  另一隻手摸出數道黃符,面上淚水縱橫而流,但始終並未退去。

  孟子非宛若凍僵般趴在那裡,面上滿是血汙,怔怔地看著連劍都端不穩的少女。

  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回頭救他。

  這五年間,儘管孟子非交授了她不少本事,武術。

  可不論是降妖驅鬼,但凡會涉及危險血腥的事,他極少讓她殘餘其中。

  她沒有戰鬥經驗。

  更莫說一人對付整整一群野狼了。

  腿間與肩膀上的劇痛來襲,天上的月光星輝漸盛,孟子非臉上最後一點血肉也宛若融化一般鬆垮散崩開來。

  兩顆眼睛珠子連著頭顱裡的長筋掉出眼眶,視線一黑,便什麼也瞧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不知過去多久,沉重的意識一點點恢復清明。

  模模糊糊中,孟子非隱約感覺到自己被人拖在雪地裡前行,身邊隱隱傳來低聲的啜泣。

  風聲與哭泣聲摻雜在一起,吵得令人煩悶。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孟子非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避寒的溶洞裡。

  身前生了一捧篝火,陳小蘭就坐在那篝火前,身邊鋪著一件寬大的長衫外套。

  外套上堆砌著壘壘的血肉與殘肢白骨,她小臉煞白煞白,眼中似有恐懼、噁心、害怕。

  喉嚨不住的蠕動著,似欲嘔吐,但還是強忍了下來。

  手裡頭捏著一根腿骨,身旁擺放著一些女兒家用的針線。

  她拾起一塊血肉,分辨好部位,貼在骨頭上強忍著噁心嘔吐的慾望,竟是一針一線地將腿部的血肉縫補了起來。

  孟子非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畫面。

  膽小怕死而又平凡的少女,在無人的雪山之中,撿起他的白骨血肉,用平日裡為自己縫補衣衫的針線,一針一線地認真縫補著他潰爛的身軀。

  孟子非沒有劫後重生的欣喜與釋然,心中茫然地想著。

  她就不害怕嗎?

  他看著陳小蘭毫無人色的慘白臉旁,瑟瑟發抖的身體以及止不住的淚水。

  想來,是害怕到了極點吧?

  可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離開呢。

  他可是要殺她的人啊。

  見到他如此噁心恐怖、無法為人知的一面,她竟然還敢回頭,觸碰他,救助他。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啊。

  這一刻,孟子非對陳小蘭彷彿有了前所未有的新的認知。

  不再是那個被他教養大的‘孩子’,而是一個被他評價為奇怪的……‘女人’。

  孟子非並不奇怪她能夠在那片狼群的口中活下來。

  這五年間,他教她的本事不少,身上也有著她自己事先畫好的黃符,面對群狼,雖然危險重重。

  可人到了窮途末路時,總是能夠爆發出意想不到的潛能與力量。

  他安靜不語,上下打量著陳小蘭,見她手掌五指都是深深的切口。

  身上也隨處可見狼口獠牙撕扯過的嚴重傷勢。

  雙手都是血了,就抓起一把冰雪止血,繼續抖著手認真縫補。

  全然沒有注意到孟子非已經醒來。

  那認真的模樣,執著得當真是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