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風雨與風雪
姜葉拿起了劍,走下城頭去,與梅曲明一同停在了那條長街上。
靜靜地看著城北之外的雪色。
“柳三月是懷風師兄殺的。”
“我知道。”
梅曲明轉過了頭來,看著姜葉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姜葉輕聲說道:“我忘記了,但是我記得當初卿相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並沒有驚訝。”
梅曲明長久地沉默著,大概也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知道這件事。
但是大概他確實不知道。
“所以說到底,這個故事,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劍宗這邊做錯了。”梅曲明緩緩說道。
“事已至此,是對是錯,已經不重要了。”姜葉輕聲說道,“如何不讓世人知道,才是最重要的。”
“你沒看鼠鼠給那個小妖的信?”
姜葉緩緩說道:“她不會寫這件事的,鼠鼠在南衣城的時間,比你我都要久,她是人間小小的人,自然不會看著人間變成那種境地。”
二人長久地站在那條長街上。
過了許久,開始轉身向著劍宗方向而去。
“懷風師兄今日去嶺南,居然都沒有和我們說一聲。”
梅曲明嘆息著說道。
姜葉輕聲說道:“大概他是真的做好了,為柳三月的死付出代價的準備了。”
一切當然都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誰也沒有想過,那個被糾纏在這些事中的少年,會做了這樣一件事。
梅曲明頗有些嘆惋地想著。
“師兄相信命運嗎?”
姜葉沒有說話,大概也在想著故事的最開始,那個偷到了卜算子身上的小妖鼠鼠,還有卜算子所說的那些東西。
“我不知道。”姜葉緩緩說道。
也許命運就是卜算子的那句話。
倘若沒有那一句,少了一文錢,你便有大劫,故事也許也不會是這樣的走向。
鼠鼠會依舊開開心心地走在人間,做著那些忍不住手的小偷小摸的事情。
然後在溪邊照著妝容,去嶺南找那個少年看夕陽,看月色。
南衣城會少了一個擺渡很多年的小妖,人間會多一隻快樂的鼠鼠。
但是故事並沒有那麼走。
卜算子當年到底看見了什麼呢?
沒人知道。
二人一直走完了整條長街,走到了那條巷子裡。
賣糖油粑粑的老頭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大概是那場雪之前的事。
也許是換了個地方了,也許是已經老死了。
沒人知道。
梅曲明站在巷子口,看了很久,而後看向姜葉,說道:“如果青天道的人出現在嶺南,與鼠鼠無關,那麼是誰讓他們來的呢?”
姜葉只是搖著頭走著,說道:“我不知道。”
......
陳懷風在夜色裡穿過那些劍意屏障,踏入嶺南山雪之中的時候,顧山鴻便在那裡安靜地等待著。
二人相見,卻是各自行了一禮。
“師兄。”
“前輩。”
顧山鴻聽見那一句前輩,說道:“陳師兄這句前輩,卻是叫得我心中有些惶恐。”
陳懷風微微笑著,輕聲說道:“嶺南劍雖然自稱小劍,但是對於人間而言,卻是至大之劍,自然當得起這一句前輩。”
顧山鴻只是搖著頭,笑著向前而去。
這個嶺南驚鴻劍宗的宗主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自然便是因為陳懷風是第一次來嶺南劍宗。
作為自幼在劍宗園林修行,劍成之後,也只是在人間打牌喝茶的陳懷風,去過的地方其實屈指可數。
哪怕之後破了九境,入了大道,看人間更遠,也沒有去過的別的地方。
大概對於他而言,人間最好的山水,便是杯中的枸杞山水。
二人在山林雪道上負劍而行。
雪已經停了一日,枝雪正在簌簌地落著,林間倒是有些月色。
只可惜二人大概都沒有心思去看那些東西。
“青天道梅溪雨,師兄應當知道。”
顧山鴻看著一旁安靜地走著陳懷風,緩緩說道。
陳懷風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他與我年歲相差無幾,是同一代人。”
顧山鴻聽著這一句同一代人,也看著面前這個雖然總是被叫做老男人,但事實上也不過三十二的陳懷風,卻是有些感慨,輕聲說道:“大概也只有天賦相仿,才能夠被稱為同一代人,不然難免便像我們這樣,修行一輩子落到了最後,反倒成了師弟輩。”
陳懷風輕聲笑著,說道:“前輩其實可以去懸薜院中教授劍道,入了院,自然便只會是先生。”
顧山鴻嘆息著說道:“嶺南小劍,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
“嶺南只是生不逢時而已。”陳懷風如是說道。
“什麼才叫生得逢時?”
陳懷風想了想,說道:“譬如他梅溪雨,來了嶺南,卻剛好我陳懷風也入了大道,而後乾脆地聞風上山,這便叫生得逢時。”
顧山鴻聽到最後,才知道陳懷風依舊在想著青天道人之事。
“所以三月之時,發生了什麼事?”
顧山鴻當然不聽風聲,哪怕聽過了溪橋邊那一段對話,也是不知道許多東西的由來。
陳懷風沉默了少許,平靜地說道:“一些私怨之事而已。”
顧山鴻輕聲說道:“倘若只是私怨,應該不會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