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愛錢的殺手與愛錢的劍修
山河之中,鐘聲不止。
“這是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葉寒鍾眯著眼睛看著遙遠山河之中的張小魚。
二人之間的距離極為遙遠,然而這樣的話語卻是無比清晰的傳到了張小魚的耳中。
張小魚輕聲說道:“如果你覺得很憤怒,確實可以這樣子。”
葉寒鍾當然不會憤怒,只是握著劍,連鞘都沒有出,開始平靜地沿著那片千里河山走去。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步一步,誠誠懇懇地踏雪而走。
逐漸地身側開始縈繞著劍風。
再然後,劍風變成了劍光。
流雲劍宗在劍意之道上,略有不足,是以倘若張小魚手中有劍,在這千里之遠的距離之中,自然是張小魚贏。
可惜現在張小魚手中沒有劍。
大約也不會用那一術山河觀絕學山河一指來拉近距離。
所以葉寒鍾走得很平靜,很淡然。
直至化作劍光,卷著河山上下的風雪,一併向著山河人間的另一頭而去。
風雪鐘聲不止,來自於葉寒鍾手中的那一柄劍上的聲音。
風雪裡漸漸天光有些晦澀,像是將要入夜,像是將要下雨。
葉寒鐘的身影於是消失在人間。
正是夜雨霖鈴時候。
張小魚古井無波地坐在那裡,口中也許是在誦唸著什麼,很是簡短。
譬如曰來。
譬如曰去。
繁瑣的道術,在劍意之道的威脅之下,已經簡化到極為簡潔的地步。
就像當年函谷觀的九字真言一般。
白衣之上風雪卷落,於是白衣也捲了起來,其下道袍乾乾淨淨,道文流轉,山河二字落入山河之中,整片山河都開始不住地變幻。
高山崩隕,低谷抬高。
大河之水自驀然抬升的高崖之上墜落,硬生生將那個沒入了雨夜之中的身影沖刷了出來。
葉寒鐘身形靈動,踏著山河之水,翻越高山而去。
以復古流劍道為核心的劍宗,形體之美,自然是劍意道門之人無法媲美的。
一身黑袍執劍而來的葉寒鍾,行雲流水般穿越那些聳動的山河,一切山河變換,都如同成為了應有的鋪墊一般,一切恰好般借力而來。
千里的距離轉眼便被迅速地拉近。
直至進入百里範圍。
流雲劍宗之人不擅長劍意之道,但是不代表他們不修劍意。
殺人之前先磨劍,這樣一個地方比誰都更明白。
可惜今日的劍還沒有磨。
大約葉寒鍾也沒有想到,張小魚會做出一個這樣的決定。
當身如流雲的葉寒鍾踏入百里範圍的一剎那。
人間風聲驟然急促起來。
風雪之中,夜色鋪落,有落葉正在迅速地垂落人間,而後那些細微的來自劍上的鐘聲,驟然急促,驟然洪亮。
如同寒山古寺,入夜之時,驀然敲響了響徹人間的鐘聲一般。
葉寒鐘的劍出了鞘。
而後那柄劍便消失在了山河之中。
落葉落了一半。
葉寒鐘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了那裡。
張小魚平靜地聽著人間一切風聲。
色彩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色彩也是會干擾世人判斷的東西。
所以他只聽風聲。
於是那些在腦海中構成的只有線條的風雪人間之中。
葉寒鐘的身影,與他的劍,其實清晰無比。
二者都化作了極為迅速的線條,世人看不見了,因為他們被夜雨的色彩干擾了視覺。
一切都是倏忽之間。
當那片落葉落下的時候。
張小魚的手便伸進了懷裡。
所有人都以為他沒有劍了。
其實他有。
這個曾經在人間一日入大道的劍修。
便是以紅中入道。
落葉落在了地上。
鐘聲無比貼近。
葉寒鐘的身影在他的劍前出現,當那柄劍姍姍來遲的時候,他一把握住了劍柄,而後如同順其自然般,一劍刺去。
只是這一劍並沒有刺入張小魚的眉心。
這個白衣劍修那隻手已經從懷裡摸了出來。
那是一張紅中。
於此同時,張小魚沉聲唸了一個字。
列。
當聽見這個低沉的字眼的時候。
一直平靜的葉寒鍾終於變了一些臉色。
夜雨一劍已經刺出,然而劍卻不見了蹤影。
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悍然一劍,卻是隻剩下了一個光溜溜的握著的拳頭,一拳砸在了張小魚的眉頭之上。
眉骨自然很是堅硬。
道人的眉骨尤其堅硬。
張小魚面無表情地接下了這一拳,而後將那一枚紅中握在手裡,攥成一個拳頭,無比痛快地一拳掄了出去。
道門之人自然不會與流雲劍宗的劍修貼身而戰。
如果他們的劍不在手裡,那就另當別論。
於是那滿含道韻,甚至因為掌心裹了一個紅中,便是劍意都橫流於指骨之上的一拳。
直接砸在了葉寒鍾臉上。
曰來曰去。
如何來如何去。
葉寒鍾卻是被那一拳,直接砸回來了來時的地方。
隨之一同落下的,還有那柄帶著鐘聲的寒鍾劍。
張小魚至此才終於站了起來,面朝著落在百里山河之外的葉寒鍾,扭了扭拳頭,輕聲笑著。
“這一拳,解氣。”
葉寒鍾咳了一口水,握住了自己的劍撐著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地看著那個白衣劍修。
“你如何會九字真言?”
這一聲質問裡,滿是不解,滿是震驚,這個人間很是厭煩的劍修,至此終於少了一些冷靜之意。
張小魚輕聲說道:“世人都知道我會因果劍,既然會因果劍,那麼會九字真言,有什麼稀奇的嗎?”
作為叢刃最為得意的一劍,因果劍雜糅了天下諸道之法,譬如劍意御劍,譬如掌握時空,譬如尋溯因果。
列字訣是因果劍不可或缺的一環。
山河風雪散去。
葉寒鍾與張小魚再度出現在了高樓屋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