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雨中的劍與道術

 大年初三,入夜。

 懸薜院的提前春招已經結束。

 這座位於謠風小鎮的懸薜院祖院無比的寧靜。

 時有新來的少年學子們撐著傘,提著院裡發的油燈,在細雨小鎮的書院裡很是好奇地張望著走著。

 簷下的角落裡早已經沒有雪了,謠風的雪本就不大,過了數日,自然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漸漸暗下去的天色裡,卻是沒有見到幾個先生。

 如同今日白天時候那些招待的先生們都沒有住在院裡一般。

 這無疑是一件很是奇怪的事。

 不過那些學子們也沒有在意,依舊四處閒走著,直到夜色真的落了下來,穿過一處兩邊書舍相鄰,將道路夾得無比逼仄的小道的時候,那幾個撐著傘的少年學子卻是停了下來,很是狐疑地看著小道盡頭。

 那裡似乎有個抱著劍靠著身後書舍之牆的人影。

 這裡應該是文華院的地方。

 怎麼會有一個帶著劍的站在那裡。

 少年們有些古怪,但是並沒有慌張,畢竟這裡是懸薜院祖院,一個比絕大多數地方都安全的書院。

 那條小道一直向前而去,一直到拐個彎,向著另一邊的某個院子而去。

 那個院子裡便是懸薜院第一任院長與某個劍崖劍修的墳墓所在。

 少年們猶豫了片刻,在雨中撐著傘,將油燈提得高了一些,小心地向前而去。

 一直走進了一些,才看見了那個人的模樣。

 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臉上打理得乾乾淨淨,一點胡茬也沒有,懷裡抱著一柄劍,便在那裡靠著牆,呼吸聲很是細微,幾乎不可聽聞,似乎等待著小道的另一頭有誰過來一般。

 倘若不是油燈照著,他們也許都未必能夠發覺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應該不是院裡的先生,看起來更像是遊走人間的劍修,因為衣裳並不乾淨,總有些風雪之意。

 當幾個少年走過來的時候,那個男人也轉過了頭來,神色很是淡漠地看著幾人。

 “入夜了,還不回去?”

 這樣的場景讓幾個小少年有些心驚,於是連忙點著頭,就要從那裡走過去。

 那人卻是將劍伸了出來,橫在了這條逼仄的院中小道之間。

 “從那邊走。”

 少年們撐著傘,轉過身去,又從原路走了回去。

 路上還偷偷地回頭看著。

 那個人已經收回了劍,繼續安靜地靠著牆站在那裡。

 在細雨淅瀝的夜色裡,如同不存在一般。

 三個少年大概覺得有些詭異,互相對視了一眼,走出了這條小道之後,又偷偷地攀爬上了那些道上的書舍,連傘也不要了,用手護著油燈,在並不算高的屋簷之上悄咪咪地趴著,往那邊看了過去。

 登高望遠,總歸是有些好處。

 三人偷偷爬上了屋頂之後,才發現整個懸薜院都是漆黑一片。

 好像整個院子之中,只有他們三人了一般。

 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少年們有些心慌,連油燈也不護著了,直接讓它在雨水裡被澆滅了。

 而後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著。

 不遠處的那個院子裡有著兩座墳墓。

 似乎有人正站在那裡,站在雨中,一言不發。

 整個院子裡便只有那一人在那裡。

 少年們正在好奇那是在做什麼時候。在漆黑的書院裡,似乎有著許多的人影在閃動著。

 但是沒有腳步聲。

 少年們回憶了好一陣,才想起來那應該是巫鬼院那邊。

 難道這是書院裡春招之後的神秘儀式?

 只是很快,便有些很是沉悶的聲音響起。

 少年們蹙起了眉頭,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雨聲淅瀝,也隔得有些遠,能夠聽見,便已經極為不易。

 於是將目光重新落向了書舍之下的那個人。

 那人依舊站在那裡,什麼動靜也沒有,甚至沒有抬頭看那三個少年一眼。

 只是下一刻,少年們便瞪大了眼睛。

 夜雨之中,有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從那條通往院子的小道上,少年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走得這般模樣,但是想來應該不是喝了酒。

 那麼就是受了傷。

 祖院院長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華院先生。

 少年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了這件事。

 而後便差點驚叫出聲來,好在也明白自己是在偷窺,及時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很是緊促粗重的呼吸著。

 夜雨的那個身影,在路過了那條小道與院道的交匯之處時,驀然便栽倒下去。

 上半身向著前方滑落,在溼滑的院道上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而下半身便停在了那裡。

 趴在簷上看著少年們終於看清了一些那個向前滑了一段距離的身影。

 有些印象,在探春園見過應該便是巫鬼院的一個教鬼術的大巫先生。

 少年們沉重地呼吸著,心驚膽戰地在雨水裡僵硬地趴著。

 所以這是人間要對懸薜院動手了嗎?

 只是很快少年們的猜想便被推翻了。

 因為在那個身影倒下去之後,又有一個人影在夜雨小道上走了過來,梳著黃粱特有樣式的道髻,顯然便是青牛院之人。

 那人停在了那裡,看著那個倒在了雨中的巫鬼院先生,而後輕聲說道:“院裡不安分的人比我們想象得要多得多。”

 聲音有些嘶啞,也許受了一些傷。

 那個小道里靠牆而立的劍修只是平靜地說道:“我管不了那麼多,那邊只能看你們,我必須留在這裡。”

 那個青牛院先生沉默了少許,而後轉身離去,向著遠處漸漸起了喧囂的院落走去。

 至此,那個靠牆而立的劍修,才終於抬頭看了一樣簷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