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六章 山謠居的故事
這個女子說著,抬頭看向春風山湖。
“所以有時候,自然會出來坐坐,只是山深人不知而已。”
江山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白玉謠將那碗湯藥放在了一旁,而後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年輕道人。
“你去了一趟關外。”
江山雪並不覺得意外,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弟子前來山謠居,便是想與觀主說此事,看來觀主應該已經知曉了那些事情。”
白玉謠笑了笑,搖頭說道:“我怎麼會知道呢?”
江山雪愣了一愣。
這個人間十二疊大修帶著些許笑意說著:“只是你身上有關外風沙的味道。”
江山雪其實自己都沒有見到那片大漠。
關外三十里,與人間並無差距,更何況他只是去了一趟那座溪畔有梅的小道觀而已。
“命運從來都不是很玄的東西。”
白玉謠靜靜地看著春風大湖。
“譬如當你出現在湖畔橋頭,我便知道你接下來的命運就是走過橋來。”
江山雪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若是弟子當時沒有走過來呢?”
白玉謠輕聲笑著說道:“假如你是神河,是叢刃,那我自然不敢篤定你一定會走過來。如果你是神河,可能會平靜地讓我走過去。如果是叢刃,可能會懶懶的倚在那裡,說有什麼事你這樣說就可以了。但你是江山雪,所以當我說你過來吧的時候,你便會走來。”
“他們是我三尺之外的人,而你不是。”
江山雪眼眸帶著驚意站在那裡,而後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弟子受教。”
“所以你在關外看見了什麼?”
白玉謠的聲音很是溫和,又再度撫著身前的琴。
江山雪在那種輕柔舒緩的琴聲之中,漸漸平靜了下來,垂首湖畔,輕聲說道:“見到了山河觀李石的溪雲觀,還有我那當初隨著三十萬青甲而去的兄長。”
白玉謠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彈著琴。
這個從關外帶回來了許多驚駭茫然的道人緩緩地複述著當時所提及的一切故事。
白玉謠安靜地聽完了江山雪的那個故事。
也彈完了那一首名叫西江月的曲子。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白玉謠輕聲說著這樣一句話。
江山雪看著琴前的女子,沉思了少許,緩緩說道:“這便是當時兄長未曾說的東西?”
白玉謠低頭挑著某片從春山之中落到了琴絃上的葉子,溫聲說道:“或許是的,或許不是,但這是山河觀某個人很喜歡的曲子。”
江山雪沉默少許,輕聲說道:“李山河?”
白玉謠笑了笑,說道:“那是你師叔。”
李山河也好,道生我也好,樂朝天也好,終究那個看起來很是年輕的道人,曾經也是青天道的弟子。
江山雪沉默不語。
白玉謠推開了身前的琴,站了起來,一襲素衣立於春風山湖之畔,抬頭看著山青雲漫。
“所以那樣的東西,你不要去聽,就不會有疑問,不要去看,就不會有掙扎,不要去想,就不會有苦痛。言語不能殺人,但最能蠱惑人心,摧折意志,磨滅精神。”
江山雪怔怔地立於一旁,過了好一陣,才輕聲說道:“不去看,如何能夠知曉人間?”
“稚童不能舉石。”
白玉謠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一旁的江山雪。
“哪怕你教會他如何去發力,如何穩住下盤,他也舉不起一塊數百斤的大石。”
“所以青天道欲求長生,便不能直接去求長生,那是一個未知的領域,泡茶養生固然並不多少用處,但是總要一步步去做,才能知曉如何才是對的。”
白玉謠說著又有些咳嗽,臉色有些蒼白江山雪將琴邊的那碗湯藥拿起來遞了過去。
這個青天道素衣觀主接過藥碗,抿了兩口之後,氣色大概便好了一些,雙手託著藥碗,沿著那口山中之湖緩緩走著。
“天下知動方能靜,山河觀之中要如何,你不需要去看,也不需要去想。”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
白玉謠停在了那裡,溫聲說道。
“清靜為天下正。”
江山雪猶如洪爐點雪一般驟然醒悟過來,在湖畔躬身一禮,沉聲說道:“弟子受教。”
白玉謠輕聲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
“所以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江山雪站直了身子,跟了上去,輕聲說道:“觀主何事要見弟子?”
白玉謠緩緩說道:“你覺得陳懷風如何?”
江山雪沉默了下來,而後輕聲說道:“陳師兄他.....”
這一句話並沒有說完,這個年輕的青天道弟子驀然抬頭看向了人間春穹。
暮色裡隱隱有著某些令人極其不安的意味在那一剎那落向了整個人間。
白玉謠好似沒有看到一般,只是安靜地沿著春湖走著。
“他如何?”
江山雪低下頭來,沉默地看了白玉謠許久,而後繼續說道:“陳師兄自然不錯。”
白玉謠笑了笑,停了下來,素手輕輕摩挲著手中瓷碗。
“既然不錯,那你便去東海找下他吧。”
江山雪皺了皺眉頭,看著白玉謠立於湖畔春風裡的背影。
“觀主何意?”
白玉謠的聲音依舊溫軟而平和。
彷彿那些人間的異象,都沒有入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