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匹夫 作品

第390章 一城一地與朝廷信用,孰輕孰重

 直到此刻,郭嘉也差不多聽明白了,知道絕不能讓情況再惡化下去,連忙居中說合:

 “此事就此打住!我斷定必是諸葛瑾詭計!要離間我們!試想,區區一個‘曹公用人如積薪、後來者居上’的理由,怎會令儁乂生出異心?

 這不太小看人了麼?就算昌豨如今受封的官職爵位比儁乂高又如何?疾風知勁草,儁乂忠義善戰,遲早必在其上,又何必嫉妒一時?”

 注:“疾風知勁草”這句話出自《東觀漢紀,早於書中時間。但是“板蕩識誠臣”出於唐,“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出於宋。我單拎那五個字單獨用沒問題,說明一下防挑刺。

 張郃聽郭嘉這樣明事理,幫他分辨,也是感激地對郭嘉一頓首:“郭祭酒深明大義!郃將來若有機會,定當厚報!”

 郭嘉不以為意,又趕忙要來朱靈手上那封敵人的密信,表示要當眾燒了,不再讓人嚼舌頭,將來就算司空問起,他也會一力承擔,幫著說明此信的歹毒用意。

 朱靈當然不會跟郭嘉唱反調,也就把信交給對方。

 不過他內心,對於張郃,依然有那麼三四分的不信任。要說完全回到過去那種精誠合作的狀態,已經不可能了。這種事情發生後,多多少少會留下裂痕、猜疑鏈。

 哪怕是郭嘉,內心也依然有一兩分的裂痕,想到了張郃肯定有對待遇不滿之心。只是他比朱靈更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緒,知道大局為重。

 郭嘉拿過朱靈遞上的密信後,為了保險起見,他自己還是要仔細看看再燒,以免將來萬一曹操問起,自己不好應對。

 然而這一看不要緊,郭嘉很快又看出了其中一點惡毒用意,頓覺如墮冰窟。

 “好歹毒!諸葛瑾居然還在信的末尾感謝儁乂故意洩露我軍軍情、包括泰山昌豨的動向!還感謝儁乂‘假借彭城要地不容有失’的藉口,在昌豨被關羽圍攻時,見死不救!”

 張郃和朱靈反應沒郭嘉那麼快,他們也沒琢磨出這句話有何歹毒之處,張郃便理所當然地說:“諸葛瑾要騙我們如此配合,我們不搭理他不就好了麼?

 他這麼說,肯定是想激將我去救昌豨,也說明關羽確實要很快去傅陽進攻昌豨了。我們偏偏死守彭城城池待援,讓他激將落空,不是正好?”

 郭嘉痛苦地閉上眼睛:“儁乂肯這麼想,那就最好,但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哪怕我看出來這是激將,你也看出這是激將,曹公也看出這是激將,但天下人能看出這是激將麼?

 昌豨本就首鼠兩端,一旦被關羽急攻,而我軍完全不救,又或者諸葛瑾以反間計對昌豨使用,勾引昌豨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們出賣了他、希望他跟關羽死戰到底,兩敗俱傷,然後我們再出手,那麼昌豨有沒有可能真的投降關羽?

 而且,只要我們不救昌豨,最後昌豨投降了關羽,昌豨就有藉口,他能把投敵的罪責推給我軍,推給曹公。諸葛瑾也絕對會抓住這個機會,說‘曹公給人升官發財,那是別人圖他的官,他圖別人的命’,就指著讓人送命。

 將來曹公再有臨危時以朝廷名義封賞那些半獨立的外鎮諸侯為朝廷賣命,還有誰會聽從?到時候馬騰會怎麼想?劉璋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都把自己想象成臧霸、昌豨?到時候朝廷的升官旨意,還能拉攏到誰?

 所以,我們不救昌豨,昌豨敗了,投敵了,昌豨就可以推衍塞責,說罪在我等。

 我們救了,昌豨還是敗了,還是投敵了,至少能堵住昌豨的嘴,是昌豨對不起朝廷,朝廷沒有對不起他。如此,朝廷的詔書,將來對馬騰、劉璋才有吸引力。

 諸葛瑾之歹毒,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他要的是曹公知道這是離間,我也知道這是離間,你也知道這是離間,但昌豨和天下其他搖擺諸侯不知道這是離間,所以我們還是得踩下去。

 我們為了‘朝廷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危難時來投的將領’的招牌,只能把彭城的安危放到第二考慮,以樹立朝廷不拋棄任何一個新附將領的招牌為最優先考慮。”

 彭城郡的安危很重要。

 但是跟朝廷對新附將領是否卸磨殺驢、是否“你圖他利息,他圖你本金”的招牌信用相比,前者顯然又沒那麼重要了。

 張郃一臉懵逼,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那現在怎麼辦?”

 郭嘉:“即刻修書,讓昌豨不得再在傅陽遷延,讓他立刻集結全部兵力南下,來彭城跟我們會師——以我的名義擔保,只要他跟我們合兵一處,朝廷依然會保證他對嫡系部曲的獨立指揮權,不會越權用他的兵馬去打前陣消耗的!

 你也儘快組織兵馬隨時準備接應昌豨,能接應到那就最好,實在接應不到……就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了。”

 張郃立刻依計前去準備。

 可惜,這一切終究用不上了。

 因為郭嘉的使者還沒到傅陽昌豨那兒,關羽就已經急行軍出兵,一路攻破陰平小縣,然後把傅陽包圍了。

 昌豨已經被關羽團團圍困。

 張郃要救昌豨,只有先野戰撕開關羽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