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匹夫 作品

第435章 時代變了

 趙雲跟此前的人都不一樣,一方面固然是趙雲位高權重,另一方面,怕是也有“幽州已經太平了,騎牆派已經沒有生存空間了”的考量。

 不管事實如何,至少趙雲肯定是很想展示這一點的。

 田疇也不好明著抗拒官府,只能說些場面話:

 “將軍言重了,疇豈敢視徐無為法外之地?疇山野散人,得本地鄉老推重,於官府難以管轄之地維持秩序、防範鮮卑、烏桓劫掠。

 疇既無求榮華富貴之心,也無戀棧貪權之意。只要將軍能說服本地鄉老,重歸官府治下,疇並無所謂——不過,本地百姓,本就是因仇恨公孫瓚濫殺無辜、犯上弒主的禽獸之行,才不甘與之為伍。

 便如田橫五百士義不辱齊,雖不願抗漢,亦願隱居海島,不與為伍。趙將軍想要百姓重歸治下,還是不要用強的好。”

 趙雲聽他這般長篇大論,不由笑了。

 不是那種蔑視的笑,也不存在挑釁,只是那種非常純粹的、對井底之蛙的憐憫的笑。

 類似於人走在馬路上,看到旁邊一條小動物跳水溝沒跳過去、然後掉進窨井蓋的那種笑。

 “公孫……伯圭是公孫伯圭,車騎將軍是車騎將軍,翻那些陳年舊事作甚。”趙雲笑夠之後,雲淡風輕地一句話,就給事情定了調子。

 公孫瓚畢竟曾是他故主,雖然最後犯了大罪眾叛親離,趙雲不想以官職稱呼他,但也不至於直呼其名,折衷一下那就稱字吧。

 他此番來的使命,也是諸葛瑾跟他分別之前,就交代過的。包括很多應對態度、措辭策略,也都是諸葛瑾反覆教過,後來一路上週瑜也跟他排練對抗過一番。

 所以哪怕趙雲不太擅長政治,他今天也知道大致該如何應對。

 而且他老婆也跟他一起北上來幽州了,每天在家裡都能跟他排練說辭,或許這就是娶了諸葛家的女人,各方面才智都會有所加成吧。

 田疇見趙雲撇清,連忙自辯:“趙將軍說得太輕描淡寫了吧,車騎將軍雖有仁德之名,但他也曾是公孫瓚的同窗,便是你,當年也是他麾下。我幽州百姓,感懷伯安公劉虞恩德,誓死不當弒主之賊治下之民,寧可歸隱,難道也有錯麼!”

 趙雲立刻拿出諸葛瑾和周瑜排練好的臺詞反唇相譏:“你們若真是感念伯安公恩德,那公孫伯圭死後,袁紹執掌冀州時,為何繼續隱居化外?

 袁紹極盛時,可是得伯安公嫡子劉和投效,頗得其故舊人心,也打起了為伯安公報仇的旗號,你們卻繼續隱居不受官府管轄,有些說不過去吧?”

 田疇露出一個“不過如此”的微笑,淡然反駁:“果然不出所料,趙將軍身為車騎將軍麾下,卻為袁紹鳴不平,為了廣土眾民,已經如此無所不用其極了麼。

 這個問題也不難回答,袁紹雖然打起了為伯安公報仇的旗號,但他用心不良,只是在利用心懷伯安公的士民,並沒有真正安土樂民。

 當年張舉、張純謀反,一稱天子、一稱大將軍。朝廷臨危以伯安公治幽州,伯安公到薊後,一紙書信去到丘力居處,丘力居便聞風納降、並斬送張純首級獻於麾下。此後六年,鮮卑、烏桓不敢反叛,只敢為朝廷作戰、討要一些賞金。

 袁紹掌幽州時,可能有如此善政?哼,他為了籠絡烏桓為他所用、幫他一起戰曹操,只會縱容鮮卑、烏桓劫掠百姓,用邊地百姓的家財,換取那些胡人親善於他。這等小人,我們如何能為他所用?

 疇雖不才,但我治徐無多年,至少能保得徐無三縣百姓,不會被鮮卑、烏桓劫掠,胡人知我們自守嚴謹,不敢正視——袁紹做得到嗎?”

 “袁紹當然做不到。”趙雲理直氣壯地正面回應,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果然被子瑜猜到了,只要自己拿袁紹來質問,田疇就肯定會如此抨擊。

 趙雲不等田疇反應,立刻挑明瞭事情的本質:

 “伯安公能以賞賜穩住胡人,袁紹卻只能任由胡人自行劫掠,這裡面的區別,難道只是因為伯安公仁慈、而袁紹無視百姓麼?如果先生是這麼看問題的,那隻能說是浪得虛名,太讓我失望了。

 伯安公治幽時,朝廷尚未完全崩潰,見邊患爆起,也願籌措錢糧供其支應。自光武、明章以來,朝廷穩住烏桓,讓他們漸漸歸化內附,靠的是每年冀州出兩萬萬錢、青州出七千萬錢,給幽州僱傭胡兵充軍。

 袁紹治幽時,前後僅有一年,官渡戰事便起,此後袁紹於冀州戰敗,再無錢糧反哺幽州。所以說到底,只是貧富的問題。

 如今,幽州歸於我主車騎將軍治下,車騎將軍素來愛民仁德,又全權委任諸侯統籌北方四州事務。

 諸侯有點鐵成金之能,在南方時,令豫章、丹陽諸郡糜爛數十年的山越之患,消弭於無形。

 靠的就是讓山越人有途徑與漢人貿易、為漢人做工,讓他們和漢人都有利可圖。這些蠻夷只要吃飽了飯,而且又不用從漢人嘴裡搶飯,那才是長治久安之道!

 如果一味用強,能夠解決胡人之患麼?這草原之上,去了匈奴有烏桓,去了烏桓有鮮卑,去了鮮卑,將來也說不定會有新的遊牧,那都是不治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