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賽方也是沒想到,都給凌燃安排了這麼多安保人員跟著了,也沒能攔住這些亢奮的記者,負責安保的領導一聽說凌燃被堵,親自帶隊就趕了過來。

    方臉圓眼的中年人滿腦門的汗,擔心得不行,甚至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誰知道帶著隊一過來,就發現現場已經被控了場。

    還是被凌燃幾句話就控了場。

    方臉中年人愣了愣,然後親自護送著凌燃上車,滿臉愧疚,“真不好意思,是我這邊的安保工作做的不到位,明天就安排人守在來回入口,一定不會再讓這些記者提前離場。”

    這可是總局親自交待要護好的寶貝疙瘩,居然好險出了事,中年人十分的不安。

    薛林遠其實有點不高興,但對方態度都擺得這麼低了,話裡話外都是歉意,也只能擺擺手和稀泥,“這事誰也不想發生,解決了就算了,明天讓大夥警惕一點就行。”

    中年人這才稍稍放下了點心,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在退場前把觀眾席提前隔開,省得這群記者不按套路出牌。

    可算能回去了。

    凌燃上了車,薛林遠也跟著關上了車門。

    一開始的不太高興過後,他就有點感慨,“這場比賽的關注度真的很高。”

    以前不是沒有遇見過來堵凌燃的記者,但這麼多人,這麼大的架勢,還真是頭一回,從側面也能看出來,真的有很多人在關注這場比賽。

    只是大獎賽的一個小小分站而已,居然能吸引到這麼多媒體的關注,自家寶貝徒弟身上的熱度可見一斑。

    但這就是把雙刃劍。

    今天的短節目最終結果不錯還好說,明天的自由滑呢?凌燃一旦出現失誤,這些記者們還會像今天這麼友好嗎?

    薛林遠甚至已經看見如山的壓力全部堆疊在自家徒弟的肩膀上,具象成化都化不開的濃重黑影。

    他拍了拍凌燃的肩,滿臉愁容,“明天還照著原定計劃來?”

    薛林遠其實也知道自己就是問了句空話,凌燃做好的決定,那是十頭牛,啊不,一百頭牛都未必能動一動他的朝向。

    更何況,這條路,也是他跟秦安山都咬牙同意了的。

    是,的確是荊棘重重,艱險萬分。

    可一旦能挺得過去,就會擁有光輝燦爛的未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奧運會就在眼前,凌燃卻因為發育關重心不穩,跳躍水平急劇下降,阿洛伊斯他們又在這個休賽季一路窮追猛趕,在前不久的b級賽上你追我趕,展示出自己新賽季的進步。

    他們不試一試,不拼一拼,真的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那可是奧運會,四年才一回的奧運會!

    哪個運動員不盼著在奧運會上大展拳腳,一舉奪金?

    說得再殘酷一點,一個花滑運動員,一生中,又能參加幾回奧運?

    基本上都是兩屆夠本,三屆罕見,四屆想都不敢想。

    一輩子就那麼幾次幾回,能不拼命嗎!

    這些道理,薛林遠都懂,但再看看凌燃,心裡還是像被一隻大手使勁擰了擰,又酸又疼的。

    這半年凌燃無數次的摔倒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閃現,就沒有一次摔得不狠不疼的,薛林遠覺得自己這顆心就沒有不酸的時候。

    孩子太苦了,真的是太苦了。

    凌燃卻連眼睫毛都沒掀一下,就點了頭,“就按原定的計劃來。”

    很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即使他已經知道自己一旦失敗,可能會面臨著什麼樣的困局,亦或者說是什麼樣的深淵。

    毫不猶豫的語氣,似乎帶著足夠堅定的力量,薛林遠也直了直身板,狠狠一吸氣,“好!試試就試試!我跟你秦教都陪著你!”

    背水一戰又怎麼樣,凌燃都不怕了,他們有什麼可怕的!

    薛林遠突然就豪氣起來。

    凌燃沒明白自家教練怎麼突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他扭頭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心裡想的還是明天的跳躍安排。

    開車的霍聞澤卻輕輕咳了一聲。

    可惜後排兩人滿心滿眼都是明天格外艱難的自由滑,並沒有引起什麼注意。

    青年面無表情地又咳了一聲。

    凌燃這才從自由滑的節目構成裡回過了神,語氣裡帶上幾分擔憂,“聞澤哥,你感冒了嗎?還是嗓子不舒服?”

    霍聞澤清了下嗓,“沒什麼,可能有點咽乾,一會喝點水就好了。”

    他很想說自己也一直在,但話題已經過去,再強行接上就會有那麼幾分刻意,只好說起另外一件事。

    “我請的理療師到了,在業內很出名,我們先回去。”

    凌燃眼都亮了下,“是那位很擅長關節推拿的理療師嗎?”

    霍聞澤:“對。”

    果然,也只有這種話題,才能吸引到凌燃的注意。

    凌燃也的確是有點高興。

    連帶著薛林遠都笑開了花。

    這位理療師很難請,據說年紀有點大了,人比較懶,行程也滿,基本上不愛挪窩,多少錢都不行。但能請到他,說不定能幫忙緩緩凌燃的生長痛。

    薛林遠下意識地看了看凌燃的膝蓋,心裡又是一酸,疼不是病,疼起來也是真要命,他看著都心疼。

    凌燃卻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聞澤哥請那位理療師過來,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聞澤哥,謝謝你。”少年很誠懇地道謝。

    霍聞澤頓了頓,“不用這麼客氣的,阿燃。”

    凌燃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道,“還是要的,聞澤哥辛苦了。”

    霍聞澤搭在方向盤的手指停了停,到底什麼也沒說。

    回到別墅,溫泉加理療師的手法,果然很有效,至少在當下,原本因為短節目落冰衝擊而隱隱作痛的膝蓋是什麼感覺也沒了。

    理療師是個頭髮花白的老爺子,除去推拿,還很擅長針灸。

    針灸是個好東西,就是看著怪嚇人的。至少薛林遠看著那麼老長一根銀針,從凌燃的膝蓋骨下面插進去老長一截,還捻了捻,就感覺自己膝蓋一疼。

    就連理療師本人都下意識地看了看手底下的患者。

    凌燃卻還在認真地刷視頻。

    說實在的,這個滋味不是很好受,很酸很麻,還有點疼,針被捻動的時候,甚至會有細小的電流在肌肉裡不斷抽搐掙扎。

    但也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他滿心滿眼牽掛著的還是明天的自由滑,心裡存著事,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理療師拔出針,也有點感慨,“這一針扎的穴位,之前就沒見過被扎的人不叫喚的,你這娃娃倒是能忍得住,怪不得能當運動員拿冠軍嘞!”

    薛林遠忍不住地苦笑。

    能忍不住嗎?

    小半年的生長痛都忍住了,磨合肌肉記憶也摔了不知道多少回,這點疼,估計在凌燃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

    送走了理療師,薛林遠坐在床邊扯了扯被子替少年蓋住膝蓋,“早點睡,明天自由滑咱們全力以赴就行,別的什麼也別想。”

    凌燃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明天的自由滑是一場苦戰,他需要足夠的精神維持狀態。

    凌燃洗漱之後做了會兒拉伸,就平復心緒早早睡下,所以完全不知道,網上有關他的討論直到深夜都還沒有停止。

    一開始的興奮勁兒過去之後,大家就冷靜下來,帶著放大鏡去摳節目的每一個細節,然後他們就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凌燃上個賽季的短節目繁星,跳躍配置上是4t,3a和4s+3t;而新賽季的節目則將之調整為4s,3a和4t+3lo。

    看上去大體差不多,甚至把連跳裡的3t換成了分數更高的3lo,整體的分數還有了提升。

    但追凌燃的比賽久了,他們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凌燃跳躍配置的規律。

    他顯然很喜歡把分數更高的跳躍安排在節目後半程,盡力去博取後半程1.1的係數加分。

    4s的基礎分比4t高,雖然只高了那麼一點,也沒道理會把它跟4t的位置特意調換一下。

    是因為凌燃覺得自己再繼續把4s跳躍放在後半程可能不夠穩當嗎?還是說他只是單純覺得,4s接上一個3lo的跳躍可能會更加難擰?

    網上說什麼的有,先前的懷疑論者很快又捲土重來。

    “凌燃的跳躍多多少少還是受到身高的影響了吧?要不然他說不定就要加上一個4s+3lo的跳躍了。凌燃對分數有多執著,又有多敢拼命,咱們都是知道的,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來其他原因。”

    但也有人比較樂觀的,“受到的影響應該不大吧,他都能跳出這兩個四周跳了,估計其他的跳躍問題也不大。”

    “可低級四周跳跟高級四周跳明顯就有壁,”有人憂心忡忡,“突然就開始替明天的自由滑擔心了起來。”

    網上眾說紛紜,但說到底,大家整體的基調還是比較輕鬆的。

    一來短節目塵埃落定,凌燃的成績已經擺在那裡;二來,凌燃似乎總能超出他們的意料之外,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不說別的,花滑貼吧裡有個出了名的技術黨id,最喜歡的就是根據各種細節來判斷選手在比賽裡的表現,江湖人稱預言帝。

    可這人在凌燃有關的比賽上,壓根就沒預言對過,回回都會被凌燃打臉,久而久之,乾脆就改了簡介——與凌燃有關的別問我,猜不著。

    一時還在冰雪圈傳為過佳話。

    這麼一想,大傢伙就沒有那麼焦慮了。

    沒辦法,還不是凌燃用一次又一次的比賽給了他們信心和底氣。

    “不管怎麼樣,還是希望凌燃能好好的,咱們華國好不容易出了個紫微星,可千萬不要是曇花一現啊。兄弟姐妹們,我先睡了,夢裡替凌燃祈禱去了!”

    有網友睡眼惺忪地發完最後一條消息,然後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再不睡,凌燃明天的早上自由滑就看不了了。

    其他網友也都困得不行,想想明天一大清早的自由滑,他們在帖子裡相互留言晚安,也都睡了過去。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睡得香甜。

    至少在某間酒店,紅髮記者伯尼就氣得怎麼都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