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鵝 作品

36.第 36 章 二更合一

 但凡家裡有兩個子的,都不會讓家中女眷出門走路。

 坐轎兒不僅是體面事,更是這家人身份的象徵。

 只見這官道上有趕著綢子馬車的,也有騎著高頭大馬,身穿裘衣,奴僕相隨,出城打獵的富家子弟。

 更有裱了緞子的轎子,兩個轎伕抬著,裡面坐的不知是哪家瓦舍的姐兒。

 柳娘子背過了身,也不肯讓季姐兒看。

 季姐兒腦海中,迴盪的是剛剛那一撇,轎子簾被人撩開,裡面的姐兒,粉面紅腮,頭上梳著新時興的髮髻。

 一邊插了三隻雙股金釵,翠珠,頭上還攢了兩朵挑紗的花兒。

 身上穿了一件銷金紅襖子。

 等轎子過去了,柳氏才許她轉過身來。

 這官道上並不是只有騎馬坐轎子的,還有如柳氏她們一般走路的。

 挑著擔子的貨郎,推著板車的鄉下人,頭上包著手巾,挎著籃子的婦人。

 還有趕著驢車的老翁……衣衫襤褸的災民。

 巧姑瞅著那幾個災民,忍不住把手裡的包袱攢緊了些。

 “娘,咱能不回泉州老家嗎?”

 吳季姐兒不想回去,老家那什麼也沒有。

 沒有丫頭,沒有婆子。

 在青州的日子雖說吃不飽,但有僕人,有祖母。

 祖母會經常給她們貼補銀錢,還會私下裡送些吃食。

 只要她在青州,那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有這份體面在。

 可回了泉州老家,只有她娘,還有巧姑,誰還當她是同知相公家的小娘子。

 “人家都趕咱孤兒寡母了,咱還能不知羞恥的賴在那個家裡?”

 柳氏此時後悔也晚了,話是她說的,事是她做的。

 吳老太爺沒有替她做主不說,還把她們給趕出來了。

 吳季姐不吭聲了。

 她叔父只說在府外給她和娘單賃個屋住,並沒有說要趕她們回泉州老家。

 回泉州老家是她孃的主意,可季姐兒不敢說出來。

 她從記事起,就沒了爹,叔父做官,她們跟著去,沒有缺衣少食過。

 像這般出遠門,更是沒有過。

 季姐兒透過帷帽上的皂紗往外看,心中很是不安。

 “娘子,要不咱賃個轎子吧,季姐兒好歹是官家的小娘子,不能這樣拋頭露面。”

 吳季姐兒過了年就十歲了,巧姑是柳氏的陪房,跟著大房沒有幹過什麼粗活。

 力氣還比不上婆子,能揹著她走這麼遠,實屬不易。

 柳氏手裡攢的有七吊子錢,是後面讓巧姑回大房取的。

 還有一隻足金的梳兒,四五件銀的釵環,另兩塊金元寶。

 雖說管家的時候當了許多東西,可柳氏還是有點壓箱底的東西沒露出來。

 那金元寶,一個有一兩多重,是她給季姐兒備的嫁妝。

 這就是她們大房所有值錢的家當了,等到了泉州老家,這些銀錢夠怎麼用的。

 還有這一路上的嚼用。

 早知如此,就應收下吳老太爺給的那兩吊子銀錢,也好賃個車。

 柳氏她們娘倆一身孝衣,站在官道上格外扎眼。

 趴在巧姑背上的吳季姐侷促的不行,把臉轉了過去。

 “娘子,你快拿個主意啊。”

 巧姑見柳氏遲遲不吭聲,忍不住催促道。

 “這去哪賃轎啊……”

 柳氏也不懂,她出了吳家,甚至連官道在哪都不曉得。

 平時都是使喚婆子去外面買個針線啥的,她來到這外面,真是兩眼抹黑。

 之前出遠門,一路上吃住都有下人安排,柳氏哪操過這樣的心。

 此時她心裡沒有了著落,等天黑入了夜,她也不曉得她們去哪歇腳住宿。

 巧姑也不知,只能揹著吳季姐兒去攔下路上的老伯,朝他打聽。

 “賃車行離這遠著哪,不過平時會有一兩個散轎兒經過這,也不是天天有。

 你們要是去城外,那些散轎兒是不肯的。”

 老伯說完就走了。

 “巧姑,我有些餓了。”

 眼見賃不到轎子,背上的吳季姐兒又餓了,巧姑難受的想哭。

 她們走的急,包袱裡連塊糕兒都沒有,這都走到官道上了,哪裡有賣吃食的啊。

 “季姐兒,你再忍忍。”

 巧姑來到柳氏身旁,柳氏擺著架子,不肯去問路,就杵在那。

 “娘子,這兒賃不到轎子,天又陰沉下來了,咱要趕快趕路,尋個能吃飯住宿的腳店才行。”

 “巧姑,青州離泉州這般遠,咱們又不識路……”

 只知道沿著官道走,要是走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這可咋辦。

 巧姑連個大字都不識,又是個丫頭,柳氏事事都問她,她哪裡懂啊。

 柳氏一個勁的往身後看,她心裡又急又盼,盼著吳家能有人來追她們回去。

 若是有人追來,她一定回去。

 “娘若是知曉咱走了,定會讓人來追咱們。”

 吳家,

 吳老太正坐在炕上,用手捏面前炕几上的那碟兒鴨雜碎來吃。

 這鴨雜碎,裡面有鴨腸,鴨肺,切的細細的,是市井南邊那一家的,專門賣些雜碎,供那些腳伕,鄉下人吃的。

 價兒賤,裡面放的還有滷水煮的豆子。

 吳老太使喚趙婆子買來打牙祭的,炕几上還放著一隻吃酒的盞兒。

 裡面盛的是下等散酒,吳老太吃完一盞,不捨得吃第二盞。

 她還不知曉柳氏和吳季姐兒走了的事。

 “老太太,大娘子收了那些節禮,怎麼不說往咱屋裡送些。

 那裡面可是有好些值錢的東西的,還有不少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