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生意

 太皇太后賭氣讓戴上,還問旁邊服侍的好不好看,眾人自然都說好看,太皇太后便說好看就戴著。

 正是這一支多寶鳳釵,在夏日驕陽的加持下,充分引起了保成小朋友的注意。

 小孩子總是喜歡布靈布靈的東西,況且那鳳釵夠大也夠精緻,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太皇太后見滿屋子的人,有太子的乳母,有太子的小姨,還有皇上和太后,可太子只看著自己,只想讓自己抱,早把昨夜夢到太宗皇帝的不快,和對皇上、太后的埋怨忘到了爪哇國。

 太子選她,有眼光。

 到底隔輩親,太皇太后也端不住了,忙讓蘇麻喇姑去了自己手上長長的護甲,又淨過手,這才接過了保成小朋友。

 然後保成小朋友的注意力,又被太皇太后纏在手腕上的珊瑚串珠吸引了目光。太皇太后也主意到了,便讓蘇麻喇姑取下串珠給他玩,保成小朋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非常給面子地咯咯咯笑起來。

 奶糰子能吃能睡,白白胖胖,標準的三頭身套在鵝黃色小兔子連體衣中,圓滾滾躺在太皇太后的臂彎裡,長長的兔耳朵垂著,懷裡抱著珊瑚串珠和一隻鵝黃色的絨布球,太皇太后越看越喜歡,連聲說:“是個有大福氣的。”

 玄孫如此可愛,如此與她親近,連帶著太皇太后看皇上都順眼了許多,皇上難得湊趣兒說:“皇祖母抱著他可要小心了,這傢伙有獨門絕技。”

 說到這裡,轉頭看郝如月:“你看他又愣著不動了,是不是憋著壞呢?”

 郝如月一看就是,很怕尿在太皇太后身上,才要伸手去接,便見太皇太后麻利地抽出塞在連體衣中的尿布,只見一條水龍噴薄而出,正趕上宮女進來奉茶,被水龍噴了一個正著,“哎呦”一聲差點摔了茶壺。

 太皇太后哈哈哈笑起來,直笑出了眼淚:“這個絕技好,小孩子尿得遠,會帶個弟弟來,皇上很快又會有兒子了。”

 話音未落,鍾粹宮報喜之人已然追到了慈寧宮,所報之事正與子嗣有關,原來是榮貴人再次遇喜了。

 太皇太后大笑,抱起愛新覺羅招弟,不是,是抱起保成小朋友狠狠親了一口:“我說什麼來著,咱們保成啊就是個有大福氣的!”

 眾人紛紛起身,給皇上道喜,給太后道喜,給太皇太后道喜。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不過大胖小子委實有些分量,太皇太后抱一會兒便累了,正好放在炕頭上換尿布。

 在太皇太后盯著乳母給奶糰子換尿布的時候,皇上才又逮到一次說話的機會。

 太皇太后聞言輕輕勾唇,出口卻沒什麼好話:“就說皇上怎麼想起帶著太子來看我這個老婆子,敢情是遇到難題了。”

 皇上謙虛地垂下眼瞼:“除非遇到天大的難題,不敢擾了皇祖母清淨。”

 玄孫乖巧可愛,又天然與她親近,似乎極喜歡她這個老祖宗。太皇太后愛屋及烏,這會兒看皇上都順眼許多:“既是這樣,我給皇上舉薦一個人。此人能文能武,必能旗開得勝,一舉剿滅察哈爾的叛亂。”

 昨夜郝如月提醒康熙向太皇太后求教,康熙並沒怎麼放心上。畢竟他親政之後太皇太后便退居一線了,這幾年前朝的變化很大,太皇太后整日在慈寧宮養花逗鳥,朝臣都未必認得全。

 今日攜太子過來請安,不過是為著一個孝字,想借太子緩和與太皇太后的關係,求教倒在其次。

 哪知道太皇太后信心滿滿,還真有合適的人推薦,便問:“是哪一個?”

 太皇太后也沒賣關子:“中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圖海。”

 是他?圖海其人確如太皇太后所說,能文能武,極有韜略,康熙不是沒想過用圖海。可圖海是極力反對撤藩的,還因此被申斥過,讓他不免有些猶豫。

 太皇太后也知道圖海當初極力反對撤藩,曾經在朝堂上出言頂撞皇上,皇上心裡彆扭著呢。

 可大敵當前,朝廷可用之兵都壓在了南邊,這時候對上蒙古鐵騎,必須一擊即勝,否則必成肘腋之患。

 “皇上若不方便,便由我來出面與圖海說。”太皇太后笑著用了一個激將法。

 就怕年輕人面子酸,才罵了人家,沒過幾日又要用人家,皇上拉不下臉來。

 康熙明知是激將法,還是道:“前朝的事,不敢勞煩皇祖母。”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皇上能想通就好。”

 皇上長大了,早已不是那個因為朝臣一句頂撞,回來氣得飯都吃不下的少年天子。

 她終於可以放心地退下來了。

 等太子換好尿布,太皇太后又趴在炕沿上逗弄玄孫去了。

 因為反對撤藩遭到申斥,還差點丟官罷爵,圖海一怒之下稱病。

 本來是裝病,可隨著三藩之亂愈演愈烈,圖海真氣病了。

 他早年打過仗,腰上和腿上都有舊傷,這一病連舊傷也跟著湊熱鬧,等皇上想起他找他談工作,圖海連床都下不來了,是被人抬進乾清宮的。

 “事已至此,皇上讓臣領兵,臣自當盡力。奈何臣這一身傷病上不得馬,拉不開弓,恐怕要讓皇上失望了。”圖海雖是禮部尚書,卻也知道朝廷的可用之兵都在南線,北方空虛。

 讓他領兵,兵在哪裡?

 且他心中對皇上有怨念。

 當初若非皇上一意孤行撤藩,吳三桂也不會反,事情也不會鬧到如此地步。

 其實圖海不是反對撤藩,而是反對立刻撤藩。

 三藩以平西王吳三桂為首,吳三桂如今已經年過花甲,還有幾年活頭?等吳三桂一死,世子吳應熊人在京城,西南必然群龍無首,到時候朝廷再行撤藩,便是三藩反了,又能翻起多少浪花。

 可皇上根本聽不進去,以養不起三藩為由,執意撤藩,才有今日之禍。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圖海力諫無果,心早隨著病痛涼了大半,況且以他現在的身體條件,確實無法領兵。

 昨日康熙便派了太醫到圖海府上打探虛實,太醫也說圖海病得很嚴重,恐怕帶不得兵。

 今天一見,果然病得厲害,不過康熙召見圖海也是有備而來,他適時拋出條件:“若朕有辦法治好愛卿的病,愛卿可願前往?”

 他這病太醫都說棘手,治療起來頗費周章,沒個三五年根本好不了。再等上三五年,黃花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