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父與子
暴雨瓢潑,沈韶看著車門玻璃上向後飛奔的雨珠。
她回憶起在浮格城時,知道了樹醒風是中校生父的那日似乎也是像這樣的暴雨天。
車燈打在雨絲連成的紗幕裡,模模糊糊地照亮著前路,那些金色的針變成了釘子,快速而有力地、無情地被無形的錘子砸在柏油馬路上,又像鞭子般抽打在車身上,濺起火花般的泥點子,將純白的越野車汙染成潑墨畫。
“你對他了解多少?”,沈韶開口打破了車裡的沉默。
中校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找你。”
他捏緊了方向盤,“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拋妻棄子,投入到那座雙子塔中的鬥爭裡去。”
恩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熔化的流金:
“我從小跟著我媽媽生活,雖然我出生在株樹塔,但是後來我們搬去了我母親的家鄉,直到我10歲的時候考入軍校,才回到王城。”
沈韶不知道該怎麼問他,她泡在父母的愛裡長大,雖然她能理解恩竹的童年和成長,但是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完全共情,任何說出口的話都有可能誤傷到這個自己心愛的男人。
“我母親一直說他是個很好的人。”,中校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前路,“但我從來不相信她說的那些。”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似乎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她應該只是希望我不要恨他,所以向我美化那個人的形象,但是我非常清楚他都做過些什麼。”
沈韶很難感同身受這樣的情緒,只是小聲地詢問道:“你在株樹塔住過幾年?”
“我在株樹塔生活到五歲,在我母親的家鄉生活到十歲,然後因為入讀軍校而搬來王城那一天,我再次見到了他。”
恩竹慢慢地旋轉方向盤,“他告訴我王城裡有棟房子,讓我休假的時候隨意住,給了我鑰匙,安排了一些人。”
中校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諷什麼東西,“搞笑的是,我每次去那棟房子,他都不在,我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中校駕駛車輛下到公寓的地庫,減速帶讓車身輕微地顛簸。
“在這之後十五年,我都沒有再見到過他。”
他尋找著停車位,“直到今年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突然派人給我送來消息,請我到一家餐廳吃飯。”
中校將車倒進庫,拉起手剎。
兩個人都沒有去拉門把手,沒有人有下車的意思。
“多可笑。”
中校盯著方向盤上的徽標,“他問我過得怎麼樣,問我需不需要錢,假裝好像很關心我的樣子,然後給我們送上浮格城的大禮……我居然蠢到以為他是真的想補償我,結果到頭來他還是在利用我。”
他尷尬地笑著,嘲笑自己的愚蠢和心軟。
他轉過身去看向沈韶:“反正不管他和你說了什麼,你都不要信。”
恩竹的眼睛和樹醒風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沈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只有那對反光的金色玻璃球。
“他說想跟我相親相愛一家人。”
沈韶試圖開玩笑來緩解一下氣氛,“我查過了,他和你母親只是分居,雖然分居年限早就超過了規定的數字,但是兩個人似乎一直沒有辦理離婚手續。”
她笑了笑:“難道說他是意外地是個大情種?”
中校被逗樂了,他滿臉荒唐的複雜表情,並且說當然是因為財產分割太麻煩不好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