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魚

 荀二朝廚房走去,路過周祁安身邊時,語氣十分輕:“是不是晚上偷吃夜宵做噩夢了?吃生食太多,就容易這樣。”

 周祁安平靜把在兜裡的中指豎起。

 荀二強調過晚上不能跑去廚房偷吃夜宵,他雖然沒吃,但餵給小孩也是踩線了。就是不知道最後的補救措施有沒有用。

 “今天人多,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荀二看到被打掃整潔的廚房,再出來看向周祁安時,那種針對似乎稍微和緩了些。

 “麻煩大家幫我去湖裡撈點魚,”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父親以前常常垂釣,最喜歡釣魚技術好的,可惜我在這方面著實沒什麼天分。”

 “如果他老人家醒來後看到新鮮的魚,一定會很高興。”

 言下之意,釣魚最多的能夠得到荀富翁的青睞。

 周祁安正安靜總結著信息量,忽然聽那個集團股東王木小聲問韓天生:“支線任務是必須完成的嗎?”

 任務?

 再看大學生詢問有沒有釣魚竿之類的,確定每個人都有支線任務。

 那為什麼他沒有收到?

 “哥。”下一秒,疑問得到解答,荀二張口說:“能不能幫我在廚房打個下手?”

 年紀不對等,每次被強行叫哥,周祁安都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

 “行。”周祁安想了想,沒有拒絕。

 這裡的垂釣肯定和外界不同,他爭不過老玩家的,倒不如試著從荀二身上挖掘點信息。

 荀二隨後對其他玩家說:“父親的魚竿很寶貴,你們直接去湖裡撈就行,湖水不深。”

 垂釣任務有時間限制,此刻這些玩家恨不得離廚房越遠越好,誰也沒逗留。

 人一走,陡然冷清下來的屋子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早上的時間很寶貴。”荀二說著從冰櫃裡取出一條凍魚。

 不同於之前見過的小魚,這一條很大。

 周祁安以前聽過一種說法,任何動物一旦長得和人相似,要麼醜要麼嚇人。別說普通動物,哪怕嬰兒長著成年人的牙齒,也會相當恐怖。

 這條凍魚就長著和人很像的牙齒,甚至還有平整的門牙。

 從正面看,能從它身上看到人的既視感,周祁安多瞧了兩眼,越看越像是一張人面。

 荀二手起刀落,魚頭被剁掉。

 冰櫃的溫度似乎不高,魚沒有完全被凍住,甚至還有些軟塌,一刀下去,腥臭的魚血飛迸。

 腦袋分家的瞬間,凍魚竟然發出了人類才有的尖叫。

 荀二熟練地撒下鹽。

 如現宰殺的魚那般,半截魚的軀幹開始痙攣地抽搐。

 周祁安連忙退後,反觀荀二的鏡片上沾了些粘稠的血跡,嘴角平易近人的笑容慢慢變得邪異。

 殺魚彷彿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快樂。

 “哥,你來。”

 荀二仔細交代:“先扒魚鱗,取內臟的時候要小心,不能戳破膽,否則膽汁會汙染整條魚。”

 周祁安清楚看到,斷裂的截面不但快速長出了肉芽,它還在不斷蠕動,光滑的表面隨時都會爆裂開。

 周祁安有種稍微碰一下就會感染病毒的錯覺。

 因為周圍的肉壁上全是白色的小點,他稍微重新湊近了些研究,這些密密麻麻的白點疑似是牙齒。想起昨天滿臉牙的小孩,周祁安的密集恐懼症快要犯了。

 “是不會殺魚嗎?”荀二不知何時貼近他的耳邊說話。

 周祁安有些生理性不適,這個陰晴不定的npc倒是和他的夜校老師很像,都很會裝。

 不同的是,那個男人喜歡偽裝成風度翩翩的知識分子,而不是日常裝老實人。

 周祁安沒有正面回答,問:“殺魚的技巧是什麼?”

 荀二耐心教導:“首先,不要讓它髒了自己的貼身物品。其次,更不能讓髒血飛進眼睛,有感染的風險。”

 周祁安順著說下去:“感染了會怎麼樣?”

 “眼睛會變成魚目。”

 “……”

 “我開玩笑的。”

 荀二直接摘下被汙染的眼鏡。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眼白部分變十分得不正常,那種魚肚白不斷壓榨著瞳仁所處的空間:“聽說過魚目混珠的故事嗎?以假亂真,以次充好……”

 沒了鏡片的遮擋,眼角的舊傷疤暴露地更加徹底。僅存的一點瞳仁微微泛橙黃,旁邊是銀色的一圈,像極了死魚充血的眼睛。

 “父親說哥哥以前最愛吃魚,但昨晚上你的筷子卻碰都沒碰過魚。”

 荀二用死魚眼望著周祁安,“所以,你真是的我養父的親生兒子嗎?”

 空氣變冷了。

 周祁安感覺腳下黏了冰霜,根本邁不動,與此同時,荀二的手指從魚鱗表面輕輕蹭過,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死魚。

 “真的是嗎?”荀二的語氣微微加重,又問了一遍。

 不就是摘眼鏡,誰不會?

 周祁安反手也取掉眼鏡,亮出獨屬於自己的瞳色。

 他單手掀起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沒了厚重過長的劉海遮擋,如同結著淡藍冰晶的瞳仁徹底暴露,看著遠比荀二的更妖,更美,更神秘。

 周祁安冷笑:“別以為就你的眼睛會變色。”

 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