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蘇葉 作品

第一百三十二章:威震逍遙津(8.631k)



            三秋蒼涼,殘陽如血。

豆葉湖上風蕭蕭,翠竹竿葉血點點。

黃花冷落不成豔,竹葉颼飀競鼓聲.

秋風起,竹葉落,那細細之聲,在歐陽鶴松的耳邊卻如戰士擂鼓、如逍遙津渡口的淝水奔騰咆哮!

氣勁透過死穴與注入此穴的氣血瘋狂對沖,上摧華蓋天突,下塌神闕氣海。

任督二脈節節疝破,氣勁逸射,叫他生機枯竭。

歐陽鶴松的驚門十三劍早已爐火純青,被他戳中死穴的敵手不知凡幾,此時他也體會到了那些人臨死前的感受。

他已失去對體內真氣的掌控,但憑藉極高的內功造詣,只要真氣不散盡,他便還有一口生氣。

歐陽鶴松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如山脈下的條條溝壑。

凌厲的雙目成了兩汪血泉。

猩紅泉水汩汩而湧,順溝壑淌下,在下巴上的短鬚處滴落,受西風所斜,紛散於三秋竹海、殘陽之下。

在模糊泛著血紅的視線中,他盯著眼前的黑衣人。

盯著對手的腧府穴,沒有見到傷口。

歐陽鶴松凌厲的眼神,頓時暗淡空落,心中極大的空虛感幾乎要將他吞沒。

此時此刻,他並未驚懼於生命消逝。

腦中追風逐影,全是方才對劍畫面。

驚門十三劍,刺空了!

忽然間,歐陽鶴松的臉上煥發一層生機,雙目像是放空一切,屏除萬事,迷雲消散,性天獨露。

他平靜問道:“你這劍法什麼名堂?”

趙榮道:“衡山幻劍。”

歐陽鶴松皺眉:“衡山幻劍?”

趙榮神色平靜:“衡山幻劍。”

歐陽鶴松沉默了兩息,盯著三尺秋水:“我收回之前的話。”

趙榮看著他的傷口:“我卻收不回刺出去的劍。”

歐陽鶴松指了指自己的致命傷,微有得色:“你的幻劍很厲害,但你刺死穴的功夫比我差許多,如果我用驚門十三劍來刺,傷口能比伱還小一寸,不.是一寸半。”

“我沒有騙你,你可以去廬州城看看,那裡有許多被我刺中鳩尾穴的人,全部都是一劍斃命。”

“想彌補這一寸半的差距,你至少還得練二十年。”

趙榮搖頭,並不認可他的話:“這是我第一次刺死穴,有點生疏是難免的。”

歐陽鶴松臉上生機更旺,卻將目光從傷口移到趙榮蒙著面巾的臉上。

他皺眉呵斥一聲,“怎麼可能。”

又道:“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你和一個死人說了這麼多話,總該告訴我你是誰。”

“衡山派,趙榮。”

“沒聽過,遠沒有我的名字響亮,但我記下了。”

歐陽鶴松忽然感覺方才黑衣人說話聲音很嫩,不禁問道:“衡山掌門與你什麼關係?”

“我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歐陽鶴松呵斥的聲音更大了:“怎麼可能!”

“那你今年多少歲?”

“十六。”

歐陽鶴松身體在搖晃,卻笑著說,“不可能。”

他才說完,忽見對面黑衣人將臉上的黑巾拉了下來。

登時

一張氣宇非凡,二目清光湛湛,如冠玉般的少年面孔映入他血色的瞳孔中。

歐陽鶴松的眼珠嚇得一轉,血淚奪眶而出,狀如見鬼!

“哈哈哈!”

他猛得仰起脖子大笑三聲,再沒一絲動靜。

趙榮微微蹙眉。

此人迴光返照,與他說話便想多知道一些驚門十三劍的奧妙。

沒想到他自己把最後一口氣散掉,不願再講一句話。

把臉上的面巾蒙好。

趙榮沒去碰屍體,先往後退到幾棵斷竹之後,盤腿打坐調息。

原來浮山奇兵門的副門主、長老,還有那些駐地人被戳中鳩尾穴的人,都是死在這歐陽鶴鬆手上。

此人劍法精湛,殺氣極盛。

驚門十三劍破虛、攻死穴能力,確實對衡山劍法有剋制。

便是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在他面前,也要大打折扣。

若非近來在幻劍上又有領悟,恐怕還要和歐陽鶴松僵持下去。

又想“不知師父他們中的毒嚴不嚴重。”

趙榮有些擔心,便趕緊調息理氣。

這一戰雖然沒有受傷,但一點也不輕鬆。

歐陽鶴松內力強勁,招招攻殺要穴,當真是一點也不敢分心。此刻體內氣血衝騰,衝擊穴竅傳來陣陣刺痛,精神鬆懈後的疲倦感也在慢慢湧起。

待他垂簾守竅入定後,一股寒涼之氣從胸口吊墜中湧出,隨著洗髓功一道調氣理血。

咂摸只半盞茶時間。

趙榮陡然睜開眼簾!

急促的腳步聲穿林而來,竹葉在此人衣袂帶出來的勁風下颯颯作響。

來人功力極高,絕不在歐陽鶴松之下。

“歐陽賢弟~!”

這是一道蒼老聲音,語調又驚又怒。

白鬚長臉老者看到了歐陽鶴松要穴上的劍傷,趕忙伸手探其鼻息。

死了!

他神色一變,看向竹林方向。

玄武堂堂主孫仲卿眉色驟冷,上一秒他的劍還背在身後,下一秒那柄劍就出現在手中。

身邊一根翠竹不知什麼時候被他削下半丈一截,而後掌力迸發,將竹節推向林中!

趙榮長身而起,從中一劍二分,將竹節劈作兩半。

腳下一蹬,也反射一條竹節回去。

那老人本能閃躲,卻像是發怒一般一腳踢出,將飛來的竹節踢得朝空炸裂!

“是你殺我歐陽賢弟?”

孫仲卿死死盯著出現在眼前的黑衣人。

想從他的身上找到傷口。

可連續打量,這黑衣人不僅無半點傷痕,反而氣息平穩,渾不似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樣子。

怎麼可能?

他太清楚歐陽鶴松的功力了。

五嶽各派能毫髮無傷殺掉歐陽鶴松的人幾乎沒有,況且逍遙津總壇還飄有黑血煙之毒,此毒雖不及黑血神針上的劇毒,但也讓各派高手疲於應付。

有這般多的限制,加之此人又是一身黑衣打扮。

孫仲卿的腦海中不由閃現一個答案。

左冷禪!

可是,他又暗自搖頭。

‘我在彰德府與左冷禪有過交手,雖然也是黑衣蒙面,但身形更為魁梧,此人與之不同,應當不是一人。’

他這般去想,心中的戒心卻沒少半分。

不管對方姓甚名誰,能殺歐陽鶴松的,決計是不可小覷的高手。

他看了看歐陽鶴松的屍首,又想到附近還有好幾位五嶽高手,心下萌生退意。

孫仲卿的思考僅在幾息,便聽黑衣人道:“他要殺我,我自然殺他。”

“好,閣下本事不俗,”孫仲卿露出一絲陰狠之色,“不知是哪派高手?”

“微不足道。”

“呵呵,好一個微不足道,”孫仲卿朝著歐陽鶴松的屍體靠了一步,“閣下東遮西掩,是怕我日月神教報復吧。”

趙榮的目光也在孫堂主身上仔細打量,“若怕你日月神教,怎會來這逍遙津總壇。”

“好!”孫仲卿又道一聲“好”字。

“有膽魄,我已記住閣下身量,你殺我黑木崖長老,此事必然上報東方教主,只盼你往後不要後悔。”

他再恐嚇一番,忽然一手抓起歐陽鶴松的屍體朝後急掠。

若對方是個知趣的,這會兒多半不會追來。

偏偏孫仲卿就碰到個不知趣的。

趙榮見他要把歐陽鶴松帶走,登時提氣追了上去。

“哪裡走!”

這一聲吼,著實讓前方的孫堂主眉頭一皺。

‘此人不去鎮壓毒性,反糾纏不放,難道有把握將我也留下?’

他沒有回頭,卻清晰聽見後方風聲大作。

這才知曉對方不是嘴上說說,是真想留人。

歐陽鶴松身死在孫仲卿心中便如一根刺,多年行走江湖的經歷一直在提醒他,與身後這未知高手死鬥危險極大。

不明對方招法根腳,容易陰溝翻船。

出了竹林,他腳下猛地提氣,掠到島邊的樓宇上,朝著逍遙津總壇中心急奔。

這一下也是試探。

感知到身後之人越追越快,越來越近,這才確信歐陽鶴松沒能耗去對方太多功力。

‘此人像是大有餘力。’

‘我若是一人獨行,定不會被追上。’

‘但人越死越沉,此時負重狂奔,實在託大。’

孫仲卿穿過一個小島,就要來到另外一島,這裡到處都是水,腳下看不清石階,在沒過小腿的水上狂奔。

“噔!”

他起身一躍,跳向一個竹筏。

這湖中的水本就在流動,竹筏不用滑,自己也能飄得起來。

孫仲卿跳上來有個前衝之力,立馬朝湖中竄上一大截。

這時便削弱了負重帶來的劣勢。

趙榮毫不猶豫,踩著另外一個竹筏追了上去。

才到湖中,孫仲卿便發現,自己挪動竹筏的速度遠不及後面的黑衣人快。

他只有蠻力,對手卻有巧勁。

“嘎”的一聲!

兩個竹筏撞在一起,

孫堂主的身體只微微一晃,竹筏上的歐陽鶴松卻掉入水中。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

他孫堂主只是行事小心了些,絕不是功夫差。

“琤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