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蘇葉 作品

第一百四十九章:江南小調(8.625k)

皓月麗天,澄如玉宇。

 

薄雲四卷碧空無雲,明月舒展光波,灑下萬里清輝。

 

習習清風微拂,吹捲了滿山煙嵐,吹散了玉女峰上的殺氣。

 

“榮兄弟,你在看些什麼?”

 

不戒大師提著水磨禪杖來到趙榮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朝思過崖山道瞧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沒什麼。”趙榮笑應一聲。

 

身法好快,不過這樣盯著我瞧,還是難以瞞過我。

 

雖沒看清面貌,但一定是風姓老人。

 

嘿嘿,老前輩,咱們有了個照面之緣,那我去打攪你一下,也算合情合理。

 

趙榮一念至此,心中分外愉悅。

 

想來老前輩應該挺鬱悶,藏在一邊吃瓜,結果被發現了。

 

看得這樣認真,是在瞧我五神劍的破綻嗎?

 

我也想瞧瞧獨孤九劍啊。

 

他思緒紛飛,又被不戒大師的聲音攪擾。

 

“今夜大和尚丟了個大丑。”

 

趙榮疑惑道:“大師以一敵三,又殺一人,怎成了丟醜?”

 

“我方才被你的劍法引走幾分注意,否則全力施展,有機會再留下一人。”

 

不戒和尚說完,又好奇問:“伱這劍法好生了得,大和尚行走江湖,從未見過。”

 

“哦,這是我衡山派的五神劍。”

 

“五神劍?”

 

不戒和尚抓了抓腦袋,並沒有什麼印象。

 

倒是靠過來的寧女俠與嶽掌門各露驚異之色,甯中則不禁問道:

 

“師侄,聽聞衡山五神劍已經失傳,連莫大師兄也不會。”

 

“難道又尋回了劍譜?”

 

“這可真是一大幸事!”

 

趙榮搖了搖頭,溫聲道:“師叔,本派的五神劍劍法遺失了許多,今日的五神劍,是我觀神峰有所領悟後得到,與我衡山先輩的劍譜所載,恐怕大有出入。”

 

他誠懇解疑,面帶謙遜,並無炫耀之意。

 

可這話落入周圍人的耳中,卻似一道驚雷一般。

 

照著祖師爺留下的劍譜練,天賦高些,能練成劍法也不算稀奇。

 

可是自成一道,又有驚人藝業,那就是另外一種境界了。

 

華山夫婦瞧著少年的面孔,又看向六具高手屍身,心中實難平靜。

 

二人知道這位師侄有所藏拙,已經朝高處去想。

 

比如有媲美華山、恆山、泰山衡山四派掌門的實力。

 

小小少年比肩一派宗師,這已經足夠大膽。

 

但.

 

今夜一瞧,竟還是低估了。

 

嶽不群心中五味雜陳,五嶽之中原本能勝他的只有左冷禪,現在又多一人,關鍵還比他小上一輩。

 

左冷禪與這位師侄截然不同。

 

一個能瞧出上限,另外一個.

 

嶽不群的目光不禁移到趙榮身上,想著他二三十年後的樣子。

 

可惜,完全想象不出來。

 

但衡山派的崛起幾乎是勢不可擋了。

 

不僅有這麼一位叫他都眼熱的掌門大師兄,也有一眾劍法不俗的同代弟子,甚至還有劍陣妙法。

 

拿華山派與其一比,嶽不群的內心真是鷓鴣風裡黃昏雪,蕭索得很。

 

一旁的寧女俠讚歎一句:“英雄出少年”。

 

她沒有野心,心中不由生出一份安穩感來。

 

知曉趙榮的品性,五嶽之中多了這麼一個人,左冷禪必然要收斂。

 

如此一來,華山也能跟著休養生息。

 

氣宗弟子越往後越厲害,勞德諾這顆釘子也拔掉了。

 

甯中則想著,若五嶽沒有大風波,他們夫婦二人慢慢經營,還是有機會將華山發展壯大的。

 

隨即,嶽不群與甯中則一道朝他們抱拳作揖,又朝不遠處的衡山弟子抱拳。

 

“今日若非諸位相助,我華山派上下恐怕就要去見祖師了。”

 

嶽不群心中酸澀,但這句感謝話是出自真心。

 

“欸,”不戒大師爽快道,“大和尚舞了幾下禪杖,沒出多少力,若要謝我,再多請我喝幾杯便是。”

 

寧女俠笑道:

 

“大師武功卓絕,此間恩情甚大,我夫婦二人放在心中絕不敢忘,以後不管甚麼時候上玉女峰,自當拿最好的酒來招待。”

 

“哈哈哈。”

 

不戒大師大笑幾聲,他瞧著甯中則,想到陳年舊事,感覺世事奇妙,因果糾纏。

 

沒來由地豎起單掌,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他忽然正經起來,展露慧根。

 

一旁的趙榮反倒有些不習慣。

 

等嶽掌門和甯中則的視線移過來時,他微微一笑,道:

 

“兩位師叔不必客氣,不談五嶽同盟之誼,便是五嶽盟會上一路扶持,我此番稍有能力,幫個小忙又算得了什麼。”

 

他又道:

 

“他日若我衡山派有難,兩位師叔又豈會置之不理?”

 

寧女俠心神放鬆,露出個親切的笑臉來:

 

“你這孩子,甚麼叫稍有能力,放眼天下,也沒幾人有你這份功力的。”

 

“瞧見你這般後浪,我自覺真的老了。”

 

“等我們處理好華山的事,定要與師兄一道去衡陽拜會,這份恩情怎能馬虎。”

 

嶽不群也點頭。

 

又聽甯中則道:“你第一次來華山,接下來應該會平靜一段時間,不用忙著走。來一次不易,我叫衝兒帶你遊逛華山諸峰,我們也好盡地主之誼。”

 

趙榮當然不會拒絕,笑道:

 

“華山鍾靈毓秀,我也向往得很,那就打擾了。”

 

他們聊了幾句,兩派弟子有的在療傷,有的在處理屍首,還有人說著方才的兇險、慶幸自己能活下來。

 

當然

 

時不時有目光飛向衡山小掌門,那是少不了的。

 

“崔百根與朱無病師弟,都死了”

 

甯中則嘆息一聲:“好生安葬。”

 

華山派站穩地利,還是傷了不少人,死了四人,包括兩名新收弟子。

 

衡山派這邊七人架陣,陣旁掠著程明義與向大年,他倆的劍法已不輸嵩山黑衣高手。

 

曲非煙被他們有意護住,加之搶佔地利,從上打下,衡山派這邊有兩人受了輕傷,還是因為援助華山弟子導致的。

 

這樣的一份戰績,也讓華山弟子吃驚不小。

 

有人在檢查屍體時,不禁大叫:“這人是白板煞星!”

 

大家湊過去一看,見到那張傳說中的兇惡面孔,便是死了也兇威不減。

 

嶽靈珊最是驚訝,“我小時候一哭,娘便說白板煞星專捉愛哭的小孩子咬來吃,嚇得我不敢哭了。”

 

“沒想到,這個大惡人也死在趙師兄劍下。”

 

曲非煙站在屍體旁邊,發現了好幾處劍傷,不禁稱讚:“這個惡人接了好多招,果然厲害。”

 

眾人深有同感。

 

先前他們見到過,尋常的黑衣人碰見衡山大師兄的劍光就死。這人渾身是傷,說明在纏鬥中能避開要害,這便是一份不俗本事。

 

又掀開兩具屍體的面巾。

 

他們都認得,是今日在正氣堂咄咄逼人的泰山派玉鍾子、天風道長。

 

“這使追魂刀、鏈子刀的人卻陌生得很。”

 

“想必也是江湖大盜。”

 

“沒想到左大師伯竟是這樣的人,違揹他的話,就都該被殺死嗎?”

 

今日見識大漲的華山弟子心中又驚又恨。

 

他們翻開第六位高手的屍體,正是嵩山三太保大陰陽手樂厚。

 

這位名動江湖的高手,就躺在他們面前。

 

頓時讓陸大有、梁發,英白羅等人都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梁發在華山排行老三,如今沒有勞德諾,他便是老二了。

 

“聽師父說過,這樣的高手一心想跑,殺掉可不容易。”

 

“說明這位太保與趙師兄差距很大。”

 

陸大有驚歎:“趙師兄可是一人對戰六大高手,我站在遠處瞧那劍閃爍舞動,都覺得目不暇接,若是直面這招法,估計一個回合都接不下來。”

 

他又鬆了一口氣,“好在大師哥是個懶散不重勝負的性子。”

 

“若一心想贏趙師兄,這輩子都難出思過崖了。”

 

英白羅笑道:“你不是對大師哥最有信心的嗎?”

 

陸猴兒理所當然道:“那是當然。”

 

“不過趙師兄太特殊了,恐怕是那種千百年都難碰到一回的人物,咱們能遇見都算運氣。”

 

“我對趙師兄佩服、感激萬分,若非他有這份本事,今夜咱們要死掉多少師兄弟。”

 

英白羅梁發聞聽這話,那是贊同得很。

 

這六名高手,哪個都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可六人一齊上,卻全死了!

 

那張少年面孔、方才在月下亮起來的劍光,這一幕幕,註定一輩子映在心中抹不去了。

 

“走吧走吧,向師兄他們在搬屍體,咱們別閒著。”

 

“好。”

 

“……”

 

玉女峰這邊,忙活到丑時才消停。

 

不管是嵩山還是泰山的黑衣人,攻上華山的,全都當作魔教賊人。

 

如今魔教勢大,暗地鬥輸自認倒黴,暫時不是明面撕破臉皮的時候。

 

華山夫婦將衡山派與不戒和尚安置好後,又與令狐沖等人一道下到半山腰巡查一遍,這才回到住所。

 

甯中則挑燈時,嶽不群就站在半開的窗邊,看向籬笆,看向夜空。

 

晚風捲著習習涼意,卻不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師兄,你在想些什麼?”

 

“你觀趙師侄的劍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