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文欣蘭弟弟本想說什麼生氣不生氣的,後來想起他姐有些迷信,看她情緒激動的樣子本想隨口應了算了,對上那雙黑漆漆、猶如瘋魔了的眼睛時,他心裡驀地一慌,那聲“願意”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文欣蘭冷了臉,推開他又找上了她哥,

 “哥,哥哥,你一定願意的,我是你最疼愛的妹妹啊。”

 她哥推開了她的手,讓她不要鬧。

 文欣蘭哭著搖頭,又去問她爸問她媽。

 “你到底在鬧什麼!迷信害人啊,你就算有病也是去醫院啊!”

 “我看她是腦子有病,這種東西也能信!”

 “那你們為什麼連哄我一句都不願意?!是假的是迷信,你們為什麼連騙我一句都不願意!”文欣蘭哭喊著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了,“為什麼啊?你們不是一直都最寵我的嗎?我為家裡犧牲了那麼多,沒有我,你們會現在的日子嗎?啊——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變!”

 “欣蘭!”

 “欣蘭!”

 “姐!”

 一聲聲雜亂慌張的叫喊中,文欣蘭暈了過去。

 文欣蘭醒來後體會到了全家人最細緻的關懷,所有人以她為中心,所有人生怕她磕著碰著,那一刻,她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只有兩天,兩天後關心還在,她也還是中心,但話裡話外都是遺產,她的遺產,哈哈……她的遺產……

 她聽到她哥問醫生的話,問她還能活多久,醫生說不樂觀……所以他們開始關心她的遺產……哈哈……她的遺產為什麼要給他們,她有兒子……

 文欣蘭的思緒卡主了,她還有兒子嗎……

 文家人被趕走了,文欣蘭躺在病床上,疲憊和黑暗中,文欣蘭不禁在想為什麼她人生最後階段會是這樣?從哪裡開始錯的呢。

 她自小體弱,家從小順著她,寵著她,除了身體,幾乎沒有任何不順。羅陣青梅竹馬,他說會照顧她保護她,鍾遂……鍾遂出現後,所有不順便找上了她。

 大哥發現鍾遂喜歡她,一家人都在勸她和羅陣分手,勸她幫幫家裡,羅陣妥協了,其實她知道,是大哥給了他一筆錢,沒過多久,她成了失戀的女人,給了鍾遂追求的機會。

 羅陣和她的交往不高調,但也不是秘密,他怕鍾遂遷怒,很快和別的女人結婚。

 她成全了他們,也成全了鍾遂,但是鬱鬱寡歡,朋友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來往漸斷。

 家人、戀人、朋友,都在鍾遂出現後變了,所以……錯的是鍾遂嗎?

 她的婚姻給家裡帶來了多少好處,鍾遂死後,她又給了羅陣多少好處,結果到現在,一個一個都不能如她的意,羅陣更是到現在也沒來看過她一眼。

 所以錯的是他們嗎?

 “咳咳咳——”文欣蘭在咳嗽中醒來,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鍾創的身影,以前……以往她每一次生病,那道身影總會焦心守在她床前,現在再也不會了……

 她迷迷糊糊去摸手機,去看上面有沒有人給她打電話,有沒有人告訴她鍾創死在了哪裡,屍體找到了嗎?

 文欣蘭看了許久也沒看到屏幕上有她想要的未接電話,側眼時,發現床邊似乎真的站了個人,她沒有看清,以為是助理,開口問道:“鍾創……鍾創的屍體找到了嗎?”

 沒有人回答。

 文欣蘭緩了會,定睛再去看,心中頓時一驚。

 是鍾創,和那晚明顯不一樣的鐘創。

 “你……()”她嚥了咽口水,艱難道,你沒死?╳()_[(()”

 “沒有。”

 “沒有,沒有也好……”後半句話幾乎很輕很輕,輕得幾乎消散在空氣中,她閉上眼,背過身,不再看他。

 病房裡只剩下沉默,半晌過後,離開的腳步聲響起,等那聲音徹底消失的時候,文欣蘭又控制不住開始流淚。

 她想起那晚鐘創離開前說的話,他們母子到最後,也只剩她想為他收屍,他願意為她送終的程度了。

 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後悔也好,不後悔也罷,都已經沒有冰釋前嫌的必要,已經要死了,何必徒增牽扯。

 文欣蘭不願意這樣做,就像她決定借取鍾創的生氣後,她就決定不給他一點柔情,只有狠絕一點,才不至於他死了,會傷她的心。

 鍾創為什麼沒有死,她已經無心去想,世上總有各種神鬼手段,於她現在而言不重要了。

 文欣蘭原本以為真要到快死的那天,她一定會驚慌懼怕崩潰……她已經懼怕崩潰過了,現在反而很平靜。

 不知道又過去多久,文欣蘭撥了個電話出去,“把秦律師叫過來,我要立遺囑,還要討回一些東西。”

 鍾遂沒有給她產業,但設有一筆信託基金,或許是考慮到她身體的緣故,她每年能夠拿到的數額足夠優渥,優渥到她拿去資助家裡資助羅陣,再自己拿去投資。

 這筆錢不算在她的遺產裡面,她死後,受益人會變成鍾創,她要處理的是另一些。

 律師到了之後,文欣蘭說了想要做的事。

 “羅家的投資撤了。”

 “還有羅陣那裡……有幾筆數額巨大的私人轉賬我要以詐騙為由起訴……”

 “剩下的錢和我名下固定資產……”她閉上眼,“捐了吧。”

 “好,知道了,現在我再向您確認一遍。”

 ……

 文欣蘭躺在醫院等死的時候,周培柯也在醫院,不過不是同一家。相比舉辦慈善宴會的時候,現在的他變得更加虛弱,病氣纏身。

 病房裡,幾個公司高層到他面前彙報了一些重要事項,處理完後,他揮揮手,示意眾人可以出去了,自己則閉眼往後靠在了床頭。

 退出去的人中有人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想的是,那人說得沒錯,周先生病重了,這一次和以往小打小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