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仙 作品

弗洛伊德



“聽到沒!”




“知道……”




易思齡拿手捂著臉,從指縫中看天花板的法式水晶燈,聲音虛幻,有一種鉛華洗淨後深深的疲憊。




這幾天為這事,心力交瘁。




小貓放肆啃她的腳趾,她也不動。




她當然知道婚姻一事需得慎重,何止要喜愛,一點愛還不行,要有很多很多愛才有勇氣步入婚姻的墳墓。




但他們這樣的家庭,愛是最無關緊要的,她作為長女,擁有婚姻自主權的可能性為零,她已經為自己爭取了很多自由,總不能受著金山銀山的奉養,轉頭又怪金山銀山是枷鎖,是牢籠。




她們四姐妹,她不去聯姻,其他人就要去聯姻,她不能把爛攤子甩給別人。




易樂齡畢業後是打算在國外創業的,但為了她回港,進入集團工作。




易思齡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枕頭裡。被褥是新換的,陽光烘烤過,籠著一層很淡的百合香。




非要嫁鄭啟珺就嫁吧。




她其實喜歡過他,只是到最後,覺得這種喜歡很好笑,就越討厭。




窗外夜稠,仔細能聽到海浪拍打的怒聲。易瓊齡覺得不說話就寂靜得發空,把藍牙音響打開,連了一首曲子,安靜的空間裡開始流淌音樂。




是一首粵語歌。




“但是愛驟變芥蒂後,




如同骯髒汙穢,




不要提沉默帶笑玫瑰,




帶刺回禮只信任防衛....”




.




隔日,易思齡重振精神,慣例睡到十一點半。




她不是自尋煩惱的人,何況有天大的煩惱,一進她的衣帽間,也要煙消雲散。沒有女人在面對成山成海的漂亮衣服、鞋子、包包、珠寶時,還能有煩惱。




易思齡撐了個懶腰,真絲睡衣袖口滑到肩膀處,露出一整條嫩藕似的手臂。




指紋解鎖後,衣帽間的滑門自動彈開,一陣香風吹出來,撲在她臉上。




慄姨一大早就將花瓶裡的花換了新,弗洛伊德玫瑰的香味飄得到處都是。




她最喜歡弗洛伊德玫瑰,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喜歡什麼就會瘋狂偏愛,其他的都看不上眼。以至於她的臥室,衣帽間,書房都只會出現這一種花。




衣帽間上下兩層打通,合計八百平米的空間被規劃得井井有條,盛放著琳琅滿目的物品,花花經常在這裡自由奔跑(搞破壞)




服裝按照日常、運動、晚宴、Afterparty來分,分好大類後又分季節和材質。整整三面牆的包櫃和鞋櫃,又有專區來放各種帽子、圍巾、襪子、墨鏡、飾品,香水,更有市面上很難買到的公仔玩偶,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在璀璨的燈光下,能讓所有第一次進來的客人感覺到金錢給予人最直觀的衝擊。




往最深處走,燈是最明亮的。




黑胡桃拼花地板上鋪著一張波斯地毯,巴西運來的稀有景泰藍奢石長桌之上,擺滿各種絲絨和皮革拼接的珠寶展架,兩百多件璀璨的首飾和腕錶陳列之上,比珠寶博物館還要震撼。




但這些也不過是易思齡珠寶收藏的一小部分。




唯有極度珍惜和昂貴的珠寶,易思齡才會收進保險櫃,譬如她十九歲時,母親贈送的那頂出自沙俄宮廷的俄式祖母綠鑽石冠冕。




至於港媒口中的三百多條高定禮服則全部被她塞在樓上,不然太佔地方。




易思齡最捨不得的就是她的衣帽間,這是她精心餵養的秘密花園。小到薰香大到沙發桌子,都是她精心挑選,從全世界各地尋來的,為了打理這裡,她請了五個專門的傭人,都簽署了保密協議和安全協議。




一想到結婚後要搬衣帽間,她就煩躁到要發瘋。




所以嫁給鄭啟珺那死不要臉的渣男也有些好處,嫁在家門口,衣帽間都不用搬。




一小時後,易思齡穿戴完畢,早餐已經涼了,慄姨拿去熱,草草吃了幾口,她拿車鑰匙去地庫開車。




司機今日請假,她很少自己開車。




易公館的大門緩緩開啟,白色賓利駛出,併入山道。上午的淺水灣霧氣散盡,海濤拍打礁石,綠植茂密,遠處的高爾夫球場一碧萬頃。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隔壁鄭公館的大門也打開,一臺藍色超跑滑出來,聲浪像滾滾烏雲。




鄭啟珺沒想到會撞見易思齡的車,他踩油門要抄上去,前面的賓利突然加速,甩開他一大截。




“滴!”




“滴滴!”




鄭啟珺一邊狂踩油門追上去,一邊按喇叭。




超跑性能好,很快逼上來。




易思齡從後視鏡裡看到那車窮追不捨,無人的山道上,金光鱗落,棕櫚葉被極速刮來的風打得唰唰作響。她突然向右打方向盤,一腳猛剎,車身甩在山路邊上。




鄭啟珺太陽穴狠狠一跳,又氣又心疼地罵一句小瘋子,趕緊踩剎車。停好車,他摔下車門,大步流星走過來。




“mia,你這樣開車很容易出事!”




易思齡降下車窗,視線保持平視前方,“有條癩皮狗非要跟著我啊。”




鄭啟珺臉一沉,無奈的很,到底放柔語氣:“mia,你想撒氣就衝我撒氣,別拿安全開玩笑。”話一轉,語氣放輕:“...我知道錯了。我和那女的早分了,我跟你認錯好唔好。”




易思齡氣笑了,不懂他這是玩哪一齣。




結婚之前做個好樣子,全了兩家的臉面?還是幡然醒悟,浪子回頭金不換?




“很簡單咯,以後我們各過各。”




她連婚後兩個字都不肯說,晦氣。




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夫妻貌合神離,各玩各的,這圈子裡的聯姻大多都是這樣啊。




鄭啟珺沒有聽明白易思齡的潛臺詞,以為她要跟他徹底斷掉,大路朝天各自走。他想到那些捕風捉影的八卦,說易思齡要結婚了,昨晚又聽到她交了新男友,他失眠了一晚上。




他跟父親確認了好幾次,易家最初是有意要和鄭家聯姻,但不知為何,最近又沒了跡象。




他心裡有她,當初追她也是認真的,後來相處,他一直無條件寵他。那次吵架,他被那些狐朋狗友的拱火弄昏了頭,非要跟她咬犟,不然也不會鬧成這樣。